山道上，许胜洲拉着徒儿下山，两边的百姓自觉让出一条道路，儒冠们则纷纷伫立，远远目送。
燕灵儿时不时抬头看向身侧的师傅，自她知道这位是前夜那血衣书生之后，反而被他的气场压的有些喘不过气，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他教训。
好在恶孽只是面无表情下山，并未与她过多交流。
两人下山入城，回到客栈时那白衣儒冠已经在客房等候多时了。
许胜洲笑了笑，夸赞道:“做的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控制不住下狠手。”
他原先是便吩咐恶孽尽量展示儒道的战法，好让在场的儒生看见，唯一问题就是担心这家伙会一言不发就大开杀戒，好在他只用戒尺使了一招便收住了。
恶孽冷哼一声，化作小人回到了年关图里。
如今恶孽也已经耗尽了力量，先前许胜洲对上老道那一击七戒也是毫无保留，可以说他身边所剩的战力只有小青和他一副身躯了。
不过今后恐怕也没人敢再找他麻烦，因为他帝师弟子的名头上又多了个儒圣弟子，除了某些不开眼的匪头，算是无人敢惹。
小徒儿看见自家师傅脸上温和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那个面无表情的恶孽她可不喜欢。
师傅一笑，对着弟子考校道:“今日随师傅上山，可看出师傅所做是为了什么?”
燕灵儿伸手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先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循环往复，任由她细细品读。
可以说天赋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它可能并不以最有用的形式出现给予你帮助，但总会在一个方面发光发热。
就像此刻，这小姑娘这过目不忘的能力或许并不能让她多出众，无论是道门佛门修行雨师，都与这毫不相干。
但在儒道，这小姑娘却是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
片刻之后，小徒弟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开始解释:“今日师傅不仅是想让天下人知晓儒道即将崛起，更是让天下人都欠了在场儒生们一个人情。”
许胜洲笑容更深几分:“哦?何以见得?”
“师傅不是看在弟子们替那老道求饶才放过他的么?”
师傅点点头，旋即又笑道:“为师其实真的很想杀了他，有时候杀鸡儆猴要比施予恩惠更加管用。”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瞒着徒弟的:“但当时为师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若再不离开就真的露馅了。”
燕灵儿点头，师傅将这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她自然会牢牢守在心中。
许胜洲接着说道:“等这些人从朝江离开，儒圣已有弟子的消息也会传遍大沧，到时这些读书人想必也就有了主心骨，不会再和先前一样浑浑噩噩的了。”
燕灵儿只是点头，嘴边有句话说不出口，她觉得师傅有些小看了人的劣性，几十年积压下来的脾性可不会一朝一夕就改变。
…
距离朝江五十余里的小镇。
这里正是先前师徒二人遇到山匪的地方。今日这里迎来了不少客人。
正是江影与她的“同伴”们。
她于昨日夜里渡过楚江，这些行尸脚程很快，再有一日路程就可抵达朝江，但这大白天的不方便赶路，恰巧遇上这镇子，便停下来休整。
无人的小镇静悄悄的，许胜洲一行人走后就再没人来过，江影在“同伴”的簇拥下步入其中，搜寻一圈，没有发现人烟，便放心下来。
毕竟她身后这些东西虽说听命于自己，但要真遇上人，寻常百姓还好说，若是遇上修士难免要起冲突。
她不想伤人，也不想自己这些为数不多的伙伴再少上几个。
“呼…”江影寻了处干净的客栈，终于放松下来。
这小镇里很多房子都遭到了打砸，有些地面上还留有血迹，但是见不到尸体，也见不到活人。
这让姑娘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难受。
根叔他们都被江影驱到了小镇另一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文明中去，她还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客房的床铺上还留有人睡过的痕迹，江影缓缓躺上去，仿佛能从早已冰凉的被子上感到先前那人的体温。
赶路一夜的姑娘眉角微蹙，面上化不开的严冬似乎淡了一些，旋即抱着被子沉沉睡去，嘴角却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
…
黄昏时分。
数十具行尸停留在小镇的另一处干净房屋内。
此时房门却被人打开。
走进房间的正是先前不知去向的李难，此时这人扛着铁锹，一副刚下过地的模样。
李难看见这房屋内杵着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出声问道:“你们是哪来的?为什么要占着我的屋子?”
然而行尸们并不理会他。
李难发现不对，上前探了探这些人的鼻息:“卧槽，全是死人?特娘的晦气，又给老子找活。”
他扛起根叔就往门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加班”之类的话语。
扛了根叔走出小镇数百米，一处山腰上不知何时立起数十处墓碑，看那模样还比较新。
李难骂骂咧咧又是挖出一个大坑，骂道:“你们这些家伙，死了还要小爷来擦屁股，怎么就没人活过来给那楚家传人求个情，让他来给你们安葬?害的老子累死累活还没有工钱…”
李难一边骂一边卖力地挖着，看这模样这小镇所有的死尸都被他埋在了这山腰上，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就得问他自己了。
半晌，一个崭新的墓挖掘完毕，李难将根叔放入其中，嘴里碎碎念着:“大哥，看你死了还不肯躺下，定是有冤情的，我这把你埋了，你好好转世去，可别出来害人。”
立好石碑，李难拍拍屁股走了，小镇中突然多了这么些行尸，他得加快速度，否则入夜后这些尸体再不掩埋送去轮回，可就麻烦大了。
然而当他回到房屋内时，那些行尸都已经消失不见，他在小镇中寻了许久也没能找到。
“奇了怪了，这些玩意还真自己跑了?”旋即这小子又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没准这些东西正躲在暗处，就等着入夜后出来害人。
李难再也不管这些东西了，牵上自己的小马车，赶紧上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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