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个少年清晨随郭华离开山谷，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晚上回来的时候变成了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还有一个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
“怎么会这样的？”，烦了惊呆了。
那个少年全身没有一点伤，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一样，却早已没了气息。
旭子脸色苍白，咬了咬嘴唇道：“摔下马了，开始的时候还能说笑，只是说身上没有力气，过了时候不长就不行了”。
老鬼没说什么，抹了把眼泪带着杂役去挖坑埋人，烦了跟几个杂役帮他们把甲卸了，摘下头盔的时候每个人头发都湿漉漉的。围坐着抱着饭碗发呆，偶尔扒一口饭机械的咀嚼着。
烦了小声问了下，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弟兄们跟着少将军出去探查吐蕃人动向，过午的时候到了一个山坳的小部落，正遇到吐蕃人一个百户在抓丁征粮，看吐蕃人没有防备，将军立刻下令冲锋……
短暂而激烈的厮杀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吐蕃人被斩杀大半，其余的跪地降了，安西兵折了九个，少年们原本被安排跟在后面，那兄弟运气实在不好，马被吐蕃人射中发了狂，把他甩了下去……
三十多个少年大多面色难看，一个个手抖个不停，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也就旭子和胡子他们几个人。
回来的人群里没有俘虏，投降的吐蕃人很适合少年们练手，今天以后他们都是真正的安西兵了……
没人提出要去送一送那个倒霉的小子，气氛沉闷且压抑，少年们很快沉默着吃了饭各自回去，旭子与烦了无声的回到帐篷躺下。
营里的火把熄的差不多了，今晚没有月亮，从缝隙里能隐约看到一点星光。长久的沉默后旭子问道：“李山回去了？没事吧？”。。
“没事，都是些挣扎求活的可怜人罢了”。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烦了眯着眼睛努力回想那个倒霉蛋的名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他放弃了，想起来又能怎样？反正被摔死和被砍死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至少被埋在土里比暴尸荒野强多了。
“烦了，我杀人了……”。
两兄弟的肩膀靠在一起，烦了只是点点头回应道：“杀就杀吧，早晚都要杀的”。
“那人有三四十岁了，不停的磕头求饶，裤子都尿湿了……”。
“旭子，睡吧！”，烦了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两兄弟各自想着心事沉沉睡去。
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战争，也是安西兵的宿命。
无论少年们平时怎么慷慨激昂，怎么勤练武艺，真正亲眼看到死人，看到残肢断臂鲜血抛洒的时候是不一样的，真正亲手杀人也是不一样的。
少年们今天见到了战争的真面目，这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蜕变，烦了知道，自己早晚也要经历这种蜕变，即使他并不向往，可他知道自己躲不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山谷，“嘀嘀”的木哨声响起，三十几个少年几乎同时走出帐篷，虽然他们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比起昨天要强得多了。
老鬼神色冷峻的道：“将军命令！尔等自今日起为都护府二营战兵！郭旭任都头！收拾器械战马！随某大操演！”。
众人挺直腰齐声应答，“诺！”。
终于，少年们不再是少年了……
众人默默收拾器械，神情坚定中带有些僵硬和冷漠，比以往少了嬉闹叫嚣，烦了暗暗叹气，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沉默着把弓弦绑好，箭囊背到背上，拿好器械，接过上好马鞍的战马，跟着老鬼一直向西来到谷口的空地，少将军郭华已经率亲兵等在南边高处了。
杂役们在北边两百步竖好几十个木桩急急退开，老鬼大喝一声：“上马！”。
三十几人齐齐翻身上马，排出安西兵最惯用的锋矢阵型，最中间的自然是都头郭旭。
军中操练分大小，小操演是各自简单的练习一下刀枪弓箭，大操演则要骑上战马演练集团冲杀，除了不着甲，器械与战阵都相同。更高一级的便是军中演武了，要披甲执锐，在主将率领下演习军阵，最高的则是各军集结到一起的大演武，场面更大。
少年们正式成为安西兵，大操演是惯例，这事都有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旭子与烦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郭旭手持长朔，腰间左弓右刀，身背箭囊，目视前方，腰身微微拱起。
胡子在他右后边五步，烦了则在左后五步，其余兄弟依次排开，皆微微躬身，紧紧盯着那片木桩。
老鬼驱马向少将军请令，郭华手扶剑柄，沉声道：“开始吧！”。
老鬼接过令旗用力左上右下挥舞，旭子大喝一声：“杀！”，随即策马冲了出去，三十余人齐声大喝“杀！”，数十骑奔腾而出。
蹄声越来越急，尘土扬起，战马开始提速，转瞬间已至全速，此时各骑间隔已经达到七八步。
七步间隔看似稀疏，但对于奔驰的战马来说这点距离只在扎眼间，骑兵冲锋密集阵型是找死，如果挤在一起，不但不利于战马奔驰，还会使敌方箭矢的杀伤大增，如果有人落马或战马摔倒，密集阵型会绊倒一群人。
木桩越来越近，众人松开缰绳以双腿控马，骑弓拿在手里搭上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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