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衡的赵科长先是感谢了一下陈工，然后对着我们五个供应商说道：“这次项目比较大，比较繁琐，所以对于你们厂家来说可能需要更长的报价时间。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还要刨除过年的时间。因此希望大家能在三周之内给出密封报价。距离近的可以送过来，距离远的快递三天左右也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那几家供应商就窃窃私语起来。我知道他们大概在谈论什么，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担忧。虽然赵科长嘴上说着给我们三周时间，但如此大的设备量是需要很长时间来进行价格核算和校对的，而且数额之庞大必然需要经过公司领导严格的批复，同样需要大量时间。再减去春节假期的休息，三周简直是不可能的。啊，难道春节还要加班吗？我心想着。
短暂的交流之后，很快就有人站起来询问能否可以再多给一点时间。然而赵科长耸耸肩，表示抱歉：“这次生产线时间很紧，现在基本处于延迟的状态，虽然对供应商十分抱歉，也只能从设备制作的角度缩短时间了。”
听到甲方这样的回答，我们全都无言以对。我知道，大家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誉衡的决心，尽管给的时间很紧，但项目的油水却很大，如果春节加班的代价可以换来中标，那简直是非常划算的事情。明白时间已无回旋余地的我们，于是开始咨询设备式样方面的细节。一颗螺钉，一个变频器，每一个细微的差别都可能会改变最终的数字，所以每个厂家都在确认自己想要确认的东西。与刚才沉默的样子不同，秦工是我们之中提问最多的人。
答疑环节又进行了近半小时才结束，当我合上记满文字和简图的笔记本时，我感觉十分乏力，仿佛经历了一场战役。赵科长又强调了一些重点之后就宣布会议结束，我起身感谢了一下誉衡的领导们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而就在此时，秦工叫住了我。
“李工，这次设备是真的多啊，看来除夕都有的忙了。”秦工用我十分熟悉的天津话说着。
“是啊，这项目可是条大鱼，您可得手下留情了！”我客套着，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哈哈，我们杰科玛就像刚入门，跟你们中延这种大公司可比不了。”秦工摆着手说道，但话锋一转，“李工，您现在有时间吗，您看这忙了一晚上，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两个天津人，在这儿遇见了就是缘分啊。苏州这地方我还是经常来的，我知道很多不错的饭店。”
我推辞着：“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儿回酒店随便吃点就行了。不劳您费心了。”昨天的酒劲仍然让我的脑袋胀痛，而我也实在搞不懂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普通人会和才见了两面的人一起吃饭吗，况且还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我也确实不想在这种几乎不会再有往来的人际关系中损耗精力，如果没有利益可图，这种饭局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重复着虚伪的语言直到走出誉衡的大门，秦工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互相道别后我们就各自离开了。
回到酒店之后，比起能够美美地休息一下，我更惊喜于空调居然修好了，我终于感到了久违的暖意。我先是给杨总打了个电话，和他汇报了设备说明会的内容，他还是非常镇定，仿佛已经志在必得。而我依然对这个项目持保守的态度，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让我有些守旧，我仍然认为此次中延中标的几率很低。但我不想再揣摩领导的意思，只是告诉他明天我把和誉衡其他的工作做完，后天就回天津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拿出下午记录设备内容的笔记，我根据近二十年的经验粗略估计了一下，通过选择国产品牌也许可以稍微压下价格，但总的来说，这个金额绝对不会少于一千万。当我考虑能否削减人工费的时候，妻子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怎么了？”我一边算着数字一边接通了电话。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啦！”电话那边却传来女儿的声音。
“啊，是璐璐呀，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怎么样还发烧吗？”我放下手中的工作，担心地问着女儿。
“不烧了，现在头也不疼了，就是还得再输两天液。”女儿像没事儿人一样说着。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爸爸后天就回家啦，到时候爸爸去接你呀！”
还没等璐璐说话，妻子在旁边先开口了：“你坐那么久的高铁多累啊，不用管啦，我带璐璐回家就行了。”
“也行，那你娘俩注意点儿啊。”我说着。
我们三口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之后我又给女儿讲了很多苏州这边的风景、古迹、饮食等等有趣的事情，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她还是每一次都津津有味地听着。直到把女儿哄睡着，我才让妻子挂断了电话。虽然只是和妻子、女儿简短的交谈，但这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在真实地活着。
之后的一天时间里，我再次去了誉衡。机械性地把一些其他的工作办妥之后，第二天一早我就踏上了回家的高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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