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大将军来了,说是有事与你相商。”
蓝泽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将军竟亲自来找自己。身披战甲,眉微微纠起,神情严肃的样子让他感到不安。
他颤抖着手,将怀中的包裹放下来,向苏烈行礼。“蓝泽锡,参见苏烈将军。”
“快起来,你我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
他强按下心头的不安,揽过雪真的肩,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安慰道:“你先去偏殿休息,我与大将军只是叙叙旧,没事的,别担心。”
“好。”
她有些失神,听他的话回了偏殿。坐在床榻上不知所措,时不时透过窗子望向正殿的方向,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因他的话而烟消云散。
他和大将军过了好一阵子才出了正殿,出来时,他手中多了一个金丝绸绣龙纹的卷轴。
她远远地望着他站在玄关送走了苏烈将军后才出了偏殿。他垂着头,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她问他,手中的卷轴是何物,他不说话,将她带进自己住的东偏殿。他拉着她坐下后,起身从檀木矮柜中拿出了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打开看看。”
打开包裹后的她看着眼前的物件愣住了。
里面装的是合婚庚帖、龙凤花烛、对联、一套金镶红玛瑙首饰、一顶凤冠、一件如血般艳红的嫁衣。
这些物件中,雪真或许不认得别的,嫁衣和凤冠的用途她是清楚的。
她看着她,眼中泛起星点泪光。
“近来你总是独自一人出门……都是为了这些?”
他低头苦笑道:“是。这里面的每一样都是我去城中置办妥帖后带回府中来藏好的。今日出门,我是去取回为你定制的喜服。我想娶你。我想给你一个只属于咱们的婚礼……我想让你做蓝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我却忘了问你,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
她哽咽着,望向他涨满了爱意的双眸,她说不出话来。
“雪真,你……做我的妻子可好?”
“……好,好。”
得到她的答案,他想欢喜,可他看着手中高宗皇帝的亲笔谕旨,他又不能欢喜。
“苏烈将军此来是宣读陛下圣旨。边境突厥之乱再起,军中人才紧缺……陛下……陛下要我随右屯卫大将军程知节出征边疆,平定匪乱。”
心中惴惴不安的源头,她找到了。随程知节将军出征,他要离开一阵子。
“我陪你去……”
“不可。”
“为何?”
“战场如生死相残的修罗场。太危险了。”
心头的不安退去后,紧接着便成了悲伤,她只觉得心口闷闷地疼。
“……不去不行吗?”
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高宗皇帝的命令,谁能违抗呢?
“雪真,你留在这,等我回来,我发誓一定活着回来。你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她沉默了许久,轻轻地道:“何时出发?”
“……明日辰时。”
“好。我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他揽在怀里。几滴水珠打在了她睫毛上,那是他的眼泪。
他将她揽在怀里不愿松开,仿佛下一刻她便要从这世上消失一般。
天将亮时,他起身收拾好行囊,程知节将军派来接他的马车早就在蓝府门外候着了。
临行前,她将自己最喜爱的那支牡丹步摇用手帕包好,放在了他手心。
“你一定得平安回来啊……”
“等我回来。”
“走吧,别回头。我怕你一回头,就走不了了。”
“……好。”
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百般不舍的吻后,他便走了,没有回头。
自蓝泽锡走后,雪真的眼睛里便没有了光。她将凤冠霞帔挂好,日日坐在合欢树下的石凳上,望着玄关,盼着他凯旋归来。
她每日都会梦到他,梦见他回来了,百姓们拥护者雄兵飒飒的军队进了扬州城,好生热闹。他好像瘦了些,憔悴了些,他身披战甲,推开蓝府的门,丢下行囊跑着过来拥抱合欢树下的自己。可当梦醒时,睁开眼要面对的现实却还是空空荡荡没有他在的蓝府,和没有他在的日子。
就这么等着,盼着,看着那合欢树从枝叶青葱,到花开花落,枯叶旋卷凋零。可他还是没回来。
积雪封霜的冬日里,她去城中置办些要放在风神庙的祭品。她听见街道上人人传道:苏定方与程知节两位将军勇猛善战,带领军队大胜西突厥,夺回大唐边境主权指日可待了。
她欢喜的不得了,“捷报传来了,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回到府中后,她想起那嫁衣取回来后,自己还从未试过。便将嫁衣取了下来穿上。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了神,仿佛看见了自己嫁给他的那一刻。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鹅毛大雪,“轰”的一声巨响惊到了屋内的雪真。她急忙出屋查看。
只见天空愈发阴沉,墨色的浓云蔓延千里,好似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云海。云层中时不时有闪电划过,雪势也愈来愈大。
她的心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的心口缓缓流失一般,嗫骨噬心般的痛。
忽的一下,每一片雪花都停在了半空中,所有的事物都不动了。她捂住胸口,拨开面前的一片片雪花,冲出蓝府,跑到城中集市,她看见街上所有的动作、神情都停住了。
时间静止了。
她不解,为何会这样?凡间这是怎么了?心口处的痛感越来越重。她望着头上的浓云,“天……?天生异象……”耳畔回荡着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使命,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眼泪在刹那间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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