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为师已经帮你挑好了，保证我家小禾很满意。”
师尊又浮现在面前，他依旧坐在那张蒲团上，十分骄傲地捋着那两缕破坏观感的胡子。
风禾有些惊异，明明上一秒，湖水才在她头顶合拢。
所以, 康回本源这么轻松就被她找到了？
这就是，曾经丢掉的记忆？
“什么叫已经挑好了？”风禾感觉到自己再次开口了，“师尊你把我叫进来，就是通知一下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哦，你和小六子这桩婚可是在女娲娘娘那里过了姻缘石的，郎有情妾有意，咱们可得选个好日子。”师尊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在乎，拿起一本历法册子在上面挑来挑去的。
郎有情妾有意？
“……”
风禾感到身体的本尊竟不再说话, 她试图开口：“要挑什么时间？”
“你看啊，就定在小六子满千岁的时候怎么样？”师尊笑眯眯地掐指一算，“就四百年后吧，到时候就把咱们的老熟人都请到西荒来吃酒，西王母说了，琼浆管够。”
说到吃酒，他面色驼红，眉飞色舞。
风禾摇摇头，她这便宜师尊果真跟姬辰的父君一样，听到西王母的琼浆这几个字就走不动路。
不过，四百年后？
涿鹿之战尚未开始？
那天女魃……
风禾摇了摇头，自己只是找到了记忆，并不能去修改历史。
等等。
风禾渐渐地感觉到，自己与曾经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知她所知，感她所感，想她所想。
对, 应该将身体的掌控权交还给过去的自己才对。
她现在，好像要去找一个人？
……
风禾气鼓鼓地从师尊处出来。
听到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她很不高兴。
明明才脱离修行的拘束没多久，竟然要她嫁人，开什么玩笑？！
如今连西荒都没玩够，突然告诉她，再过几百年就要去给那劳什子玉石头当媳妇了，就……很气。
她没头绪地走着，路过一条小溪，顺脚将一块挡路的小石子踢到水中，惊走了一只歇在水边的鸟儿。
那雀鸟扑腾着五色的羽翼，忙不迭地往空中飞去，还扭头过来叽叽喳喳地表示不满。
“你有什么不满的，又不用你嫁人。”骄蛮的女妖精对着雀鸟逃走的方向做了个鬼脸，低着头望着溪水映出的自己，桃腮粉面，依旧是人类小少女的模样。
风禾满意地点点头，整了整衣襟，捏了个云团子，晃晃悠悠地朝东北方飞过去。
她这架云之术掌握得并不算太熟练, 毕竟是以妖身学的仙术, 使起来自然不那么利索。
不一会儿，云团子跌跌撞撞地降落在一片竹林之中，风禾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襟，从云团子上走下来，任由黑白相间的食铁兽在她身边滚来撵去。
她随意叫住一只，问：“咦？小土呢？”
食铁兽顶着两个呆萌呆萌的黑眼圈，有些胆怯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算啦，你去玩吧。”风禾挥挥手，顺便扔给它一枚嫩笋，食铁兽欢快地抱着嫩笋追着同伴们跑走了。
“就喜欢吃。”风禾嘴里随意地哼道，“不过还挺可爱的，看来小土把你们照顾得很好嘛。”
小土是她这几百年在西荒中的玩伴。
她是师尊的关门弟子，那些个师兄师姐早就出去自立门户了，遍寻整个云州也没几个跟她能玩到一块去的妖精，倒是旁边的龙州有个养食铁兽的小仙倌。
风禾第一次见到小土时，他被淘气的食铁兽围作一团，浑身沾着泥，于是她就他给起了整个名字，对方倒是也没有反驳。
因着这个名字，她有些时候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小土。其实小土长得也不土啦，挺好看的，待日后长开了一定是个俊俏的郎君。
她提着裙摆在竹林里溜了一圈，口中唤着那个名字：“小土？小土？你去哪里啦？”
奇怪？
不每日都跟这些食铁兽混在一块儿么？
怎么今天去偷懒了么？
风禾倒也不急，寻了一方水潭坐下来，一块块地往水里扔着石子。
她心情有些乱，总觉得今天这事好像没什么头绪。
自暂别了女娲娘娘之后，师父养了她这好些年，难道就是把她送出去嫁掉换琼浆？
怎么想都不开心。
小土今日也不知去向，更不开心。
石子落入潭中，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将自己的倒影打散开来，又晃悠悠地重新拼凑回来，弧形的水波让那影子看起来像是在笑。
风禾蹙着眉头，指着那道摇摇晃晃的影，娇叱道：“你知不知道你要嫁人了？嫁给不认识的人哦。怎么还笑呢？”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唇红齿白的灰袍少年分花拂柳，自林中慢慢走出来：“你要做什么？”
他刚才被几只食铁兽缠住，听得不甚清楚。
“咦？小土，你回来啦？”
风禾扭头，见少年以玉扣束发，平日里总沾着些树叶果子的道袍上竟不着片缕灰尘，好奇道：“今天怎么穿得如此周正？”
“母亲唤我有些事。”名为小土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高兴的事，皱了皱眉。
“你还有母亲？”风禾惊异道。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也是天生地养。”风禾连忙解释道。
她认识小土少说也有三四百来年了，一直以为他是一方地灵，没想到竟然是个有传承的神仙。
小土轻轻地笑了笑，道：“无事。倒是你刚才说，你要去做什么来着？”
“哦……我师尊说……”她抬头，看到少年探寻的眼神，心中有些慌乱，摆摆手，“算了，也没什么，几百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嗯，我也是。”小土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点点头。
“你也是什么？”
“几百年后有件事要处理。”
“几百年后？不会是你母亲让你满了千岁去娶亲吧？”风禾从潭水边站起，随意地打趣道。
“……”
小土没接话，伸手将贴在她头发上的一缕竹叶捻走。
“咦？”风禾见他神色有些奇怪，“被我说中了？”
“不会的。”少年坚定地摇摇头。
“不会……什么？”风禾有些懵。
少年将刚才的竹叶小心地收到怀中，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好了，你快离开。有个叫蚩尤的人等会儿会来挑食铁兽，他长得很凶，可不要吓到你。”
“蚩……蚩尤！？”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风禾瞬间从梦境中惊醒，看着自己轻飘飘地从几千年前的自己身上脱出。
水声自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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