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点了点头，说：“有人在故意卡审批的最慢时限，我回去查一下是谁在背后指使。”
宁渺颔首：“谢谢少君姐姐。”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赵方舜的残余。
这是在恶心人呢。
“我们进去吧。”少君将文件袋递给宁渺。
宁渺拿出其中的临时通行证，出示之后，才通过层层安检进入这座医院。
医院顶楼，一间宽阔的病房里。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病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瘦瘦高高，温文尔雅，给人一种非常亲和温柔的感觉。
然而他的身上连接着无数细管，细管的尽头，是病床背后那一台台精密的医疗仪器，仪器上面显示着各种各样专业的数据指标。
此时，黑压压的一群人围着病床，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包括上次在电梯里跟宁渺打招呼的耿元宵。
然而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人坐下。
因为病床上的人是董易殊。
董易殊说他在等人。
他等了多久，这些人就站着聊了多久。
直到病房大门再次被人敲响和推开，众人回头，发现是秘才组组长少君，和一个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的女孩。
他们都认识少君。
但这个女孩是……
董易殊缓缓开口，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这是我的学生，零，你们应该听过她的名字，以前的秘才组干员。”
众人这才知道宁渺是谁。
十年前那位传奇的神秘干员，零！
由于秘才组的组员都是保密身份，所以关于零此人的传言实在太多了，有人说零是个男人，有人说零是少年，还有人说，零只是一个小姑娘。
然而后来，此人就失联了。
七年后，零的消息再次出现。
而且更轰动的是，她带回了离奇失踪多年的安邦府府主，董易殊！
从此，她的身份不只是前干员，还有董易殊唯一的学生。
许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宁渺，完全没想到，零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小姑娘。
董易殊继续说：“你们先出去休息会儿吧，我和零单独说一会儿话。”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董易殊就是在等宁渺。
等所有人离开病房，关上门，董易殊看见宁渺站在原地静静看他，饶有兴趣地温和问：“你看到了什么？”
宁渺这才朝病床的方向走去，说：“灰色的雾气，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灰色的雾气，从您身上散发出来的。”
董易殊微微一笑，说：“这就生命的逝去，在你眼里，一个人死去意味着什么？”
宁渺在病床边坐下，轻声回答：“意味着这个人无法再创造历史，他的所有社会和生命印记都停留在这一刻，和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断裂开来。”
董易殊又问：“对于活着的人呢？”
宁渺想了想，说：“对于活着的人，便是失去了一个与他联系的社会节点。”
听到她理性清晰的回答，董易殊却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问你哲学问题，重新给我一个回答。”
宁渺愣了愣。
她垂下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董易殊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唯独不需要理性思考。”
“我建议你学哲学，是希望你能体会人生，追求幸福，并不仅仅是为了更清醒地活着，活的像个机器。”
“毕竟，人类……咳咳咳！”
董易殊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病床背后的仪器屏幕，许多数值骤然飙红。
宁渺一惊：“老师！”
“咳咳……”
董易殊一边咳，一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良久后，他才缓了过来，看起来说话都有些艰难：“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宁渺点了点头，将掌心放在胸口，覆上自己的心脏，轻声说：“老师，我逐渐能够感受到那些情感了。”
“能够牵动我的情绪，干扰我的理性，很新奇，但我并不排斥。”
董易殊笑了笑，问：“谈恋爱了？”
宁渺点了点头，从走进病房开始就一直沉静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意：“已经登记结婚了。”
董易殊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宁渺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是一个很开心的状态。
“看起来你很在意他，那我便放心了。”董易殊一语双关。
宁渺补充道：“老师，他是秦禅，秦氏古族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名字，董易殊难得愣了一下。
他知道秦禅。
更明白秦氏古族的地位。
秦氏古族一直很低调，这个家族的信条是：存在，但不可知。
他们不沾任何权层，罕为人知。
但对于社会，秦氏古族一向是不求回报地无声支持。
各种慈善活动，各种基金会，集中在医疗、体育和教育领域，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奉献。
而宁渺说，她的结婚对象竟然是秦氏古族的继承人，未来的秦氏古族族长。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且看起来，宁渺很在意那个人。
董易殊彻底放心了。
他最担心莫过于宁渺对九州没有任何归属感，如今宁渺既能逐渐体会情感，又和秦氏古族产生联系，这说明，她可以在九州扎根了。
他欣慰地笑道：“孩子，你已经可以独立成长了，还有更优秀的引路人等着你，我早该走的，拖了这么久……也该放手了。”
“神迹学院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相信你有分寸，也能保护好自己。”
宁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挽留？
那些好话不现实，对于双方而言都没有意义。
她想了想，说：“老师，我已经考上青大了，我应该会做物理研究，我感觉我挺喜欢那种生活的，纯粹，但很有乐趣。”
听见宁渺的话，董易殊欣慰地笑了起来，一副耐心倾听的认真模样。
他是希望听见宁渺说这些的。
“再过几个月，我就会正式举办婚礼，秦禅比我长几岁，见识更多，能够用我理解的方式为我释疑，他是我未来的引路人，更是我的心上人。”
宁渺目光平静，藏着一抹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哀伤。
“谢谢您引领我走过人生最迷茫的一段旅程，对于您刚刚的那个问题，或许此刻，我能给出一个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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