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吧现在该咋办？”王厂长连连叹气，“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厂要黄啊！”
“好办，既然扬汤止沸不行，咱们就釜底抽薪。”刘卫东和老头坐在门口，老头递过来一根香烟，刘卫东连连摆手推回去，昨天晚上因为嘴里有烟味的事情，小格格唠叨了半天，他有几个胆子还敢抽？
“怎么个釜底抽薪法？”王厂长急忙问道。
“很简单，就以轧钢厂为例，咱们现在不是有老厂子吗？在老厂子的基础上建立新厂子，买新设备，搞自动化，然后重新招人，另立名头独立核算，至于老厂子，等到从宝丰基金那里搞来的钱花光，就直接关门大吉，管他娘的谁死谁活呢！”
“你这招……”王厂长摸摸下巴，凝神细思片刻，竖起大拇指，“真损啊！”
“那王叔你拍拍良心说，这帮工人哪个你能修理得了？一个个的比领导还蛮横，跟他娘大爷似的，反正我们厂子是一个不要。”
“可是买设备的钱从哪来？”王厂长似乎有些心动了，问刘卫东。
“当然是找大财神啊！”
“哪有大财神？上头现在都穷得卖裤衩了……”
“找我二叔啊！”刘卫东哈哈一笑，成功实现了祸水东引。
此时正在宾馆里品茶的刘宝丰连打三个喷嚏！
“咱们已经从人家那里借了不少钱了，要是再……”王厂长有些不好意思，所谓拿人家的手短，现在欠着宝丰基金一大笔饥荒，再去向人家借钱，他不但没这个脸也张不开这个嘴。
“王叔你这……不是面皮不面皮的事情，事关咱们国家钢铁工业的发展，您老就舍下脸皮走一趟吧！”刘卫东看着那些懒懒散散进入厂子里干活的工人们，摇摇头，“有些事都是自己自找的……”
回想起十几年后的破产潮，再看看这些工人们的懒散态度，刘卫东真想说一个字！
该！
活该！
有工作的时候不好好干，整天浑水摸鱼泡病假吃空饷，就像一条条依附于参天大树的蛀虫一样，一旦大树被蛀空，轰然倒塌，它们的末日也随之到来了！
“唉！”王厂长是个高傲的人，他的履历和老王爷一样丰富，十八岁扛着枪打鬼子，后来进了厂子，一步一个脚印被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他对厂子的感情极其深厚！
现在厂子干到这个地步，最难受的就是他这样的老工人！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混日子，以他的资历、身份、年龄，再熬过一年两年也就退休了，到时候往家里一躺，外边是雨打芭蕉还是风急浪高，都和他球不相干！
“卫东你不知道，这厂子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是一步步看着它从娄家手里接过来，再一步步扩建，招工，最红火的时候连大领导都来视察过，现在咋就落得这个田地呢？”
王厂长站起身，一个多月不见，老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他手背在身后，一双眼凝视着眼前一草一木，感慨良多。
“因为人性本身就是恶的，一味的对工人们放任自流而不加以管束，工人们肯定会向利己方向转变……”刘卫东对这个问题看得非常透彻，“人都是好逸恶劳的，当他们发现不劳动也能获得相应报酬的时候，他们肯定会选择最简单最清闲的手段去获取报酬……”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在对待工人方面太过于仁慈，也太过于相信人心的善性了……”王厂长连连叹气。
两人边走边聊，上了公交车，直奔友谊饭店。
小不点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缸里享受泡泡浴，门口传来叮铃铃的门铃声，刘毓文跑去开门，见堂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一头花白头发，神色有些萧索，但周身却有着一种上位者散发出来的肃正之气，立刻意识到此人不简单！
“大妹，丫头呢？”
“爸爸我在洗澡澡呢，好舒服呀！”小不点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刘卫东皱皱眉，你倒是会享受！
“大哥侄女太好玩了，昨天晚上给我们讲故事……”昨天席间论资排辈，刘宝庆、刘宝丰家的几个孩子重新排了下座次，刘卫东年纪最大，自然就是她们的大哥了。
而刘毓文成了刘卫东口中的大妹，小彩娥变成了二妹。
“卫东来了！”老头正在听收音机，见刘卫东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二叔，给您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和您说过的，京钢总厂的王厂长……”
“你好你好！”
两人热情握手，分宾主落座，刘宝丰拉开了话匣子，“早就听卫东提起过你……”
借着窗外的阳光，刘宝丰端详着眼前这位相貌不凡的厂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思绪牵扯回到三十年前，他打断王厂长的寒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先生当年是在军队里任职吧！”
“是的，我是五一年才转业到地方。”王厂长有些疑惑，这个人怎么突然间谈起这件事？
“那四八年你在哪，葫芦岛吗？”
“你怎么知道？”
刘宝丰一笑，伸手扯开身上的真丝衬衫，指着胸口一条恐怖的伤疤，“我记得你这张脸，你当时就在对面阻击我们，我们要冲出去，你一摆手，子弹嗖嗖打过来，我就倒在地上了……”
“你是……”
“算了不提这些了，要不是你这一梭子子弹，我或许也就留在大陆，没有今天的事业了。”刘宝丰系上扣子，“说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对面的长官？”
“当时也是各为其主……”王厂长尴尬笑了笑，没想到今天还要向手下败将求贷款，这着实让他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小不点穿着一套合体的真丝外套跑出来，坐在刘卫东腿上，把手递给当爹的，“爸爸你闻闻，我香不香？”
“香，我大闺女香得能熏死人！”刘卫东拿起木梳，帮宝贝女儿梳头，“乖乖坐好，不要乱说话，长辈们谈事情了！”
“嗯嗯！”
“我们厂的困境您多少有过些了解吧，现在厂子设备老化，人浮于事，上个月净亏损三百多万……”
“不要再说了，你们的路走错了，我这么说或许你会不高兴，但现实摆在这里，我麾下三十多个工厂，就没有一个像你们那样慵懒散漫，生产效率低下！”
刘宝丰打断了王厂长的话，王厂长束着手，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闭了嘴不再开口。
“看在卫东的面子上，这样吧……”刘宝丰冲女儿招招手，刘毓文会意，递过来一个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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