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自归晋阳，战火暂熄。东魏休养生息四年，实力初复。高欢恐西魏日后难制，急又引大兵来伐。东魏军从晋州沿汾水而下，抵达龙门渡，却见玉壁新建一城。正是前文所言王思政所建玉壁城。高欢见此城，与龙门渡隔水相望，处于台地之上，城墙坚厚，东西北三面皆为深沟巨壑，峨嵋高耸，险峻天成。知耗时难克，立下吹角连营四十里，以为久困之计。高欢致书思政：“若降，当授以并州。”王思政复书道：“可朱浑道元降，何以不得？”昔日可朱浑道元背反西魏，绕道千里投奔高欢，却未得高官显爵。高欢见王思政言语相讥，大怒，使人昼夜围攻。玉壁守军仅八千，难得王思政守御有方，数日不能克。十月，天降大雪，东军士卒饥寒交迫，死者沉籍。高欢衔恨，烧营东还。宇文泰闻知此事，授思政骠骑大将军。高欢折兵，深责诸将不肯效死力报国，独厚赏可朱浑道元，荐其为并州刺史。
宇文泰见东魏挫败，又起东进之心。是时，东魏的北豫州刺史高慎据虎牢反，致书西魏请降。高慎乃是高昂次兄，以建义功，身居显职。其妻为侍郎崔暹之妹，夫妇素来不睦。邺城李伯徽之女李昌仪，出身赵郡李氏，美貌聪慧。高慎闻知，欲娶作偏房，其家不肯作妾，必为正室方允。仲密乃出其妻，而娶李昌仪。自家妹子无辜被弃，崔暹如何不恨高慎。每每进谗言于世子高澄。高澄正倚重崔暹，遂为其妹崔氏别寻门第改嫁。时高慎任御史中尉，有举荐官员之权。世子以高慎多私亲党，任非其人，奏请改选。高慎疑崔暹谗构，怨而不安。
这一日，王妃娄昭君寿辰，百官皆携女眷来贺。高慎亦携李昌仪至王府。时酒宴尚未开席，闲坐无聊。昌仪素慕园中佳景，苦于无路可入，今为命妇，借此机缘，正好到彼游玩。昌仪贪看园中景致，不辨方向，忘了来时路径。慌乱间，迎面一少年走来。正是高澄。高澄见昌仪花容月貌，淫心顿起，向前施礼，殷勤请坐，道：“夫人何以至此？”昌仪无从躲避，只得含羞道：“妾与拙夫前来贺寿，见满园春色宜人，一时兴起，迷失方向，不想冒犯世子，死罪死罪。”高澄道：“吾与中丞本是一家，夫人便为至亲，不必嫌疑。”忙殷勤引路，遍游各处。昌仪不好相却，只得轻移莲步，随之而行。过了几处亭台，不觉走入深境。来至一室，锦帐银屏，罗帏绣幔。昌仪心惊，忙欲退出。世子转身已到门口，拦阻道：“夫人闲步已久，敢怕足力劳倦，留此小饮三杯，少表敬意。”话未毕，内侍排上宴来。世子执杯相劝，昌仪坚不肯饮。世子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夫人且小酌一杯，愿结同心。”昌仪美貌，却是刚烈，欲夺门走。世子伸手扯其衣裙。昌仪奋力挣脱，衣带尽裂。昌仪得脱归家，大哭一场。不多时，高慎归府。昌仪哭道：“妾几不得生还！”昌仪且泣且诉，备言世子见逼之状。高慎由此深恨世子，遂萌异志。后高慎无心理事，怠慢公务。崔暹又上表弹劾，非才受任。高欢不知世子无理之事，只见高慎玩忽职守，大怒，于朝堂上痛责高慎。免去其御史中尉之职，出为北豫州刺史，不授兵权，但理民务，又使镇北将军奚寿兴暗中探察。高慎见此，先下手为强，置酒邀寿兴，遣家将其擒杀于酒席间。复通使宇文泰，以虎牢归西魏，请以兵应。宇文泰知高慎兄弟为河北世族推戴，又据雄关来降，乘此良机，豫、洛一路地方，皆可并取。遂起大军十五万，以大将李远为前锋，直趋洛阳；于谨另领一队，攻破柏谷，直趋龙门。宇文泰亲自引兵，进围河桥南城，兵势甚盛。
警讯至邺城，举朝哗骇。高欢直到此时才知道是高澄坑爹误国，盛怒之下，生易储之心。是时，一内侍捧乱丝数缕而过。高欢问：“何所用？”对道：“此织作坊弃下者。”高欢命诸子各取一缕治之。高浚、高淹等皆以手分理，丝续繁乱，却如何理得清！次子高洋独拔剑将乱丝斩断，高欢问：“何为？”高洋道：“乱者必斩。”高欢大奇之。先是高洋内虽明决，外若昏愚，兄长高澄甚轻之，且因甚貌丑，每嗤道：“此人亦得富贵，相法何由可解？”弟兄二人常侍王侧，问及时事，世子应答如流，高洋默无一语，故高欢亦不甚爱之。今见其出语不凡，渐加宠爱，私语娄妃道：“此儿志量刚强，聪明内蕴，澄志骄张狂，非所能及，可易而代之也。”娄妃道：“澄辅政已久，朝野尽服，虽有小过。责其改过即可。若竟废之，非社稷之福。”高欢素信娄妃，只好作罢。大敌当前，高欢无暇它顾，只好整集精兵拒敌。以斛律金为先锋，自己统兵十万，随后跟进。宇文泰闻高欢亲至，引兵退瀍上，纵火船百只于上流，欲烧断河桥，阻东军南渡。此时顺风顺水，火船若至，河桥必毁无疑。斛律金才至北岸，见有火船冲下，急遣行台郎中张亮驾百馀小艇，拦住中流，伺火船至，用长钩钩住，尽数引向南岸，河桥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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