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火光照在南宫寒睡眼朦胧的脸上,一下刺得他睁不开眼。来人赶紧杵灭火把扔在屋角。
这人瘦小身材,满脸皱纹,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是老冯,专管庄内杂务,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尽归他管,进庄几十年了,做事勤恳,谨小慎微,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南宫寒自幼便是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受过无数拳脚和白眼,老冯却对他一直照顾有加,说有八分养育之恩也毫不为过。
此恩此情,南宫寒永不敢忘。
老冯得到南宫寒不幸“中签”的消息后匆匆赶来,未曾想他竟没心没肺地睡得香甜,忍不住埋怨道:“你这死小子心倒挺大,如此这般还睡得着,你婶听到这消息刚还在家哭了一场。”
看见是老冯,南宫寒迅速换上了一副嬉笑的嘴脸,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支起长凳,把他迎进屋里。
“哎呀,冯叔,别这么乌鸦嘴,我这不死也得给你惦成重伤。”
一见屋里的脏乱,老冯气不打一处来:“人倒是衣冠端正,家里却是猪窝不如!”不过骂归骂,手上却帮着拾掇起来。爱护之情,可见一斑。
南宫寒习以为常,也不尴尬。
“呸,不知死的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想当年也是征巨宛,庄里死的人多了去了。你小子三脚猫功夫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这回去了多留心,到了阵前,真刀真枪不长眼,能躲则躲,能跑就跑。”
说起跑路,南宫寒顿时挺直腰板,来了精神:“这个我在行啊,三十六计走为上,所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嘛。小时候打架打不过那不就是一个跑字嘛,庄里庄外,山上山下,我跑得可熟呢。”
这下把老冯也逗乐了。拾掇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南宫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你婶做的干粮,你先带上,再记得按例到账房支些路费。我就送不了你了,庄主明日要闭关,我得一早伺候着。”
南宫寒木楞地接过干粮袋,心思被老冯的后半句紧紧勾住。
闭关是习武之人通过高强度密集修习,力求突破瓶颈的重要途径,需消耗大量精气元神,而今次将是南宫暮云一年内的第三度闭关。
生怕隔墙有耳,老冯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是嘛,庄主早憋着一口气,就是要冲第八重。听说这回请了两位与南宫家世代交好的顶尖高手助阵,看来是十拿九稳。也是,老让人家压着一头算怎么回事?这些年庄里的闲言碎语可多着哪。”
南宫山庄若以武学造诣排名,南宫乾稳居第一。他虽是南宫暮云的侄辈,年纪却相差无几,偏又是大器晚成,直到近十年才突飞猛进,祖传剑法修为臻入第八重,成功驾驭千年青鹖,连夺三届北境剑术大会头名,名震四方。
反观作为族长的南宫暮云,不仅剑法修为差去一重,就连驯服的青鹖也要短上二百岁。庄内常有流言,若是南宫乾能早些崛起,那庄主的位置定是轮不到南宫暮云来坐了。
老冯继续絮叨了半个时辰,交代一堆杂事,南宫寒早已习以为常,一面左耳进一面右耳出。
夜已深了,时候不早了。
老冯这年纪,再不躺下怕要一夜无眠了。
“死小子,不听老人言!走了,你好好去好好回,有空捎个信儿来。”
“放心吧,叔,保证囫囵个地回来。您慢走!”
老冯拎起火把出了门,蓦然又转过身来。
“阿寒!”
这一喊,直激得人心颤。这老冯咋回事,撞鬼了不成?
不待南宫寒探头出来,老冯又背身过去。
“如果去得了湟京,到那个什么山上给叔取把土回来,算是给你婶留个念想……哎!叔不该提这事,全怪你婶!”
小老头像要逃离一般快步离开了,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也不见一丝忧伤的表情,但南宫寒却分明听到了他心底撕心裂肺的哭声。
“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朝来有乡信,犹自寄寒衣。”
那座本籍籍无名的荒山,后被称作不归山,正是十八年前西雍北伐大军四面楚歌的最后归宿。
那年,南宫山庄二十七人出征,仅得南宫暮云一人返庄,老冯的两个儿子便在剩下的二十六人之中。
经这么一出,南宫寒再无睡意,就这么枯坐沉思,直至天明。
“母亲大人,儿子也想到不归山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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