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开这样的玩笑……”
“？”
这下苏荼彻底愣住了。
“不是，你……”
她疑犹着开口，但不出意外的，话再次被女人打断。
“……”感受着怀里忽然多出来的一股重量，嗅着鼻尖女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淡淡体香，苏荼眨了眨眼，向来没怎么和人有过亲密接触的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怀里的女人自然也感受到了苏荼的僵硬与不自然。
漂亮的桃花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又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笑意，最后这些表情都被委屈所取代。
“意意……”她伸手主动攀上女人的肩，将脸贴了过去，轻轻在她耳边呵了口气，然后委委屈屈地道，“这次是我错了，你别生气……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女人挂在自己身上，宛若某种小动物一般，在自己颈间轻轻蹭着。
随着她每一句话的说出，苏荼脑海中就多出一副画面，最后直到女人将所有的话说完之后，这段空缺的记忆已被完全补完。
苏荼抿了抿唇。
她好像想起来了……
她叫云意，而眼前的这位叫云苓，是她的小姐，亦是她喜欢了十年的女子。
她原本是个孤儿，在一次街头乞讨打架的时候，因为打得最凶而被云家人相中，于是被领回云家当做云家大小姐——也就是芸云苓的贴身侍卫培养着。
而她的小姐云苓则是一个十分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是出生在象牙塔里的，不染尘世的小公主。
云意第一次见到云苓之时，便被她干净得宛如一张白纸的眼神给触动。
云家的人告诉她，这是她的小姐，她拼死都要守护的人。
这是云家赐予她的重任，亦是她竭尽一生都要奉献的虔诚。
她自知她像她这样身份低贱的人，不配站在小姐身边，于是只能拼了命地练功，每天一袭黑衣，像个影子一般，默默地守护在小姐身后。
可她的小姐，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云意到死都不会忘，初见小姐时，她给自己赐名时温软含笑的眉眼，以及跑过来牵自己手时，那绵软可爱的掌心。
她记得她在自己每次练完功后伤痕累累时，悄悄跑出来给自己送的膏药，记得自己犯错被老爷罚跪时，小姐偷偷摸摸从怀里拿出来的大鸡腿。
自然也记得，长此以往之后，她对小姐所产生的，不同于主仆之间的另类感情。
但小姐那么干净美好的人物，她又怎敢……
怎敢将她染脏。
她知道的，自己的这份感情另类又奇特。
世俗不能容忍，伦理不能容忍，就连小姐她……也不能容忍。
于是她只能将这份肮脏的感情隐藏起来。宛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只敢在无人经过的角落，贪婪又克制地窥伺着这份本就不属于她的天光。
可似乎这一次，老天爷都在帮她。
在一次宴会醉酒后，小姐竟然意外地吐露出了她对自己的心思。
她记得那天小姐抱着自己哭诉了好久，久到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但她知道，那绝对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原来小姐也喜欢自己。
原来这份感情并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云意当时有多高兴，天都不知道。
她只记得那天她死死地抱住小姐——抱住了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儿，告诉她世俗伦理不容也没关系，她可以等小姐，她可以没名没分，做见不得光的老鼠也没关系。
——她甘愿为小姐低头。
反正她已经够脏了。
只要小姐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就好。
但就在她刚要将自己的满腔热血衷肠倾诉于小姐之时——
一场大火，却将一切给烧了个干净。
而她刚刚才开始悸动的心，那份尚未面世的感情，似乎也被这场大火给烧成了灰烬。
那天小姐哭得撕心裂肺。
那天本该是阳光明媚的，但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水砸在已经化为了灰烬的云府之上，也砸进了小姐的眼里。
那天小姐抱着她哭了很久，鼻涕眼泪随着雨水流了一身，她只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颤颤巍巍：
“云意，我只有你了……”
她只有她了。
小姐说只有她了。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心里居然意外的生出了几分轻松感。
没有了家人，也许自己就能更加没有顾忌的，光明正大地同小姐站在一起了吧……
她终于，还是和她站到了同一位置啊……
她如是想着，但心里却有些不好受。
可这不好受却不是因为云家几十口人全部丧命，云府也化为了灰烬。
而是因为小姐在哭。
小姐哭，她就不好受。
于是她道：
“小姐，我带你走。”
…
后来她们辗转了许多地方，小姐也一直被她保护得很好，未染世事，天真单纯。
再后来，两人也理所当然地在了一起。
即使没有拜堂和宴请并客，但在她的心里，她们早已成了婚。
小姐很依赖她，而她对于这份依赖也很受用。
只是久而久之，她也慢慢地感到了厌烦和枯燥。
平日里所有的大小事都需要自己亲手操办，主内又主外，还要时不时地兼顾到小姐的性子……她慢慢感觉到了疲惫。
起初她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和小姐沟通讲道理，但随着类似事情的越来越多，她终于还是爆发了，两人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这是她第一次对小姐发火。
吵时脾气一上头她便摔门离开，但其实在出门的一瞬间便后悔了。
本来就是自己把她惯成这样的啊，如今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呢……
可自尊心使然，她倒底还是狠下了心，没再去管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但现在……
感受着小姐在自己怀里轻蹭着，看着她一向单纯温软的脸上露出一贯的笑，但这笑里却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怯意之时……
云意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带着细细密密又万分尖锐的疼。
“小姐。”她垂着眼抿了抿唇。
即便离开云府这么久，她还是改不了叫她小姐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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