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谁领进来的？”杨晓辉喊道。
“你们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赶紧坐到自己的乐位上去，继续排练。”杨晓辉继续喊：“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排练乐曲是正治工作，任何人也不许破坏乐团秩序。”
郑旭转身，赶忙跑到杨晓辉面前，向他和介绍：“杨指挥，这个人就是王嘉福，在乐团待过两年，曾经在和平省专业小提琴比赛中拿过第一名，在全国专业小提琴比赛中拿过第二名的成绩，是原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
杨晓辉正愁怎么解围，又听郑旭郑法号介绍了王嘉福，他一听王嘉福曾经在省里和全国获得过名次，还在乐团工作过当过首席小提琴，立即就服了。杨晓辉最服气的就是拿过名次的人，其他人等他都不放在眼里，尽管他自己的水平也只在村级水平。
杨晓辉变了态度，道：“哎呀，原来是王首席回来了，自己家的人呀，大家先暂停，休息一会儿。”
杨晓辉走到王嘉福面前，伸出手，与之友好地握了握手：“欢迎欢迎，欢迎王首席回到文工团，欢迎。”
张旭赶忙给王嘉福介绍：“王首席，这位是咱们乐团的指挥、团长、县文化局副局长杨晓辉。”
王嘉福歉意地说：“杨指挥，打搅大家排练了，抱歉啦！”
“没关系的，别客气，都是乐团的人，不是外人。”杨晓辉又冲着众人道：“你们聊，正好我要回局里忙点事儿，半个小时后咱们再接着排练。”
众人关切地询问王嘉福的近况，王嘉福简单地向大家汇报，说自己在千合纺织厂锅炉车间做临时工，负责锅炉车间技术工作。他并没提刚刚特批全民干部指标的事儿。
大家投来羡慕的眼神，特别是一些等待抽调回城的知识青年。
桃花县文工团有一多半人员是从县各企事业单位抽调过来或借用人员，另一少半是从各个青年点抽调上来的知识青年，与王嘉福关系甚好的一帮哥们儿，除梁志明外，都是知识青年。他们有着同样坎坷多舛的命运，有着同样抽调回城的梦想。
知识青年乐手起初都有留在县文工团等待转正的想法，但政策规定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列入县文化局、文工团的编制。所以，没有目标感的他们，只能干一天算一天，抽调回城是他们的唯一希望和寄托。
“王首席，既然来了，咱们练一曲好吗？”大鼓胡一凡眨巴着眼睛说。
郑旭道：“对呀，咱们跟王首席一起弄个曲子吧，弄点新鲜的，好久没在一起合作了。”
众人七嘴八舌，要与王嘉福一起演奏。
王嘉福内心激动，他做梦都想与大家一起玩一玩，音乐人浸入音乐之中的那种投入的心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好呀，我好久没拉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行。就当大家陪我玩了好不好？”王嘉福道。
“谦虚啥呀，谁不知道你王首席的水平，你半个世纪不拉琴，我们也赶不上你呀！”梁志明道。
“梁低音还跟我搞这事儿，你小子的低音提琴在全市也是爱谁谁呀！”王嘉福道。
“来来来，咱们合作一个，赶紧上台。”胡一凡道。
陈永志从乐手冯家印手里借过他的小提琴，递给王嘉福，道：“咱们乐团就这把小提琴好，德国波杜克斯纯手工专业演奏级的琴，三百多块前呢，你用这个。”
众人上了乐台，操起家伙。
“奏什么曲子？”王嘉福问。
“你说吧，反正不奏咱们天天排练的那些曲子就行。一天天弄那破玩意，糟蹋音乐没意思。”陈永志说。
“对，奏点咱们大家都喜欢的曲子，奏点真正属于音乐的东西，有点新意的。”罗大海说：“王首席是客人，你定曲子。不用谱子，随心情奏就行，就是个玩嘛。”
“嗯，嗯，也行，不用谱就瞎整吧。大伙练过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没有？”王嘉福问。
“练过！”
“练过！”
三十多个人回答。
“有这么多人练过就OK了，其他没练过的人，跟着走就行。”王嘉福道：“这曲子难度倒是不大，就是强弱要把握好，更主要是弦和管得跟上。第一次奏齐不齐没关系，齐不齐一把泥嘛，嘿嘿。”
桃花县文工团通常排练的曲目无非是革命歌曲、爱国歌曲，以及一些国内音乐家创作的曲目诸如《白毛女》《智取威虎山》《红灯记》之类的作品。而一些思想活跃、酷爱音乐的乐手，常常自己偷着练习外国曲目，尽管这样做违反纪律规定。
“陈钢琴，给个音。”王嘉福道。
陈永志给出D、A两个音，王嘉福调了调琴弦，拉空弦重音试了试琴。其他弦乐手随着调整琴音。吱吱呀呀调音后，王嘉福问：“谁指挥呀？！要么请杨晓辉团长指挥一下？”
“他会指挥个屁呀，音乐盲，跟农村拉二胡的人学了几天，那二胡让他拉的，调能跑半度还拐弯。他连个五线谱都看不明白，还得让我们给写成简谱。他照着简谱拿着指挥棒瞎比划，拿五做六的，简直是玷污艺术。”陈永志道。
众人嗡地一声起哄。看来大家对指挥杨晓辉真的不待见。
“不用指挥，你站起来拉琴，我们看着你的弓子，跟你一起走就行了。”陈永志道。
“也行，我幅度稍微大一些，大家跟着感觉走，随便弄，弄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无所谓。”王嘉福道：“c小调、216的啊，开头重音的时候，要饱满，大胆一点走。接下来，管乐进来的时候要注意乐曲的张力表现。”
“大家必须要有jiqing，别弄得像睡着了一样好不好？”王嘉福道：“来来来，大家跟着我喊一嗓子，把热情和jiqing往上提一下。我喊一二三，大家喊：好！”
“一二三！”王嘉福喊。
“好！”乐手齐声喊。
“很好很好，但势气还不够，差那么一点点。要再自信一些，再笃定一些，把心情调整到与原谱的同一个轨道上，来来来，再来一遍。”
“一二三！”
“好！”
再来一遍。
“一二三!”
“好！”
“好好好，很好，很好。现在我们开始试奏。”王嘉福道。
大家操起家伙。
王嘉福将小提琴夹在腮下，琴弓悬在琴弦上，琴头向下一摇，再起来端平琴身，弓根拉弦出重音，众人紧随，音乐走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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