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的命令冷静而克制，火控系统的提示声清晰而准确。
七夜从未经历过这样寂静的战场。
寂静到有些诡异。
明明战况非常激烈，黑暗的太空幕布上，每个一闪而逝的火苗，都是一条生命的逝去，每颗爆裂的火球，都有数千名战士殉舰。
但所有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七夜还以为人类舰队正在被单方面碾压，直到昆仑号也抵近到接战距离，他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乐观很多。
人类确实劣势，但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
只是对方不论战舰还是战机全都是漆黑的涂装，就算被打爆也不会爆炸，所以被摧毁的时候死状不够惨烈，距离太远就很难看到。
最大的麻烦在于：人类的识别系统很难锁定外星人的飞船，原本已经被淘汰的“目视”射击，现在不得不成为主要手段。
所以之前人类的舰队一直在不计代价拉近距离，给后面的舰队创造机会。
等昆仑号接战的时候，已经是疯狂换血，比谁火力更猛、护甲更厚的阶段。
距离近到七夜操控的浮游炮，都可以直接射击对方战舰的程度！这个距离，已经约等于大航海时代的接舷战了！
甚至七夜真的看到，有些速度极快的突击船载着一船的装甲突击兵冲向对方的战舰！
——当然，是通过耳麦里的掩护命令和操作面板上的高亮标注来看到的，肉眼还是不太可能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突击船。
战场已经混乱到爆，四面八方都是极速飞行的战机、突击船，己方的舰炮和对方的舰炮疯狂对射。
七夜自己，就是舰炮系统的一部分，得到了“自由开火”的命令后也在疯狂开火。
他起初的目标，是对面那艘冷硬、漆黑的战舰侧面时不时喷出微光的位置。
虽然看不清楚那里喷出了什么东西，但这时候还在往外喷的，只能是炮了吧？
就算不是炮，这种地方相比于厚厚的护甲，至少也是结构上的薄弱点！
轰就完了！
但难受的是：连续把四个点位炸瘫痪后，他遭遇的攻击频率突然高了好几倍，雷达上和他的擦身而过高能量轨迹密集到吓人。
七夜立刻上报了这件事。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他不得不更频繁的机动，甚至拿着飞行大炮跟对方的太空战机周旋。
穿梭机、战机、太空战机战成一团，每分每秒都有战机爆裂；两艘巨舰近距离贴身对射；奥列格边打炮边用家乡话怒骂一切；炮兵通讯频道时不时就传来剧烈的爆炸；自己大角度机动时设备在哀嚎，过载的压力死死按住他的身体……
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几分太空大战的激情！
为了弥补太空中声音不能传播的缺陷，云梦很懂的在玩家耳边播起了背景音乐，而且是多重声道——在热血激昂的战斗音乐背后，还有一层空灵渺远的太空歌剧作为底色。
体验拉满！
尤其是不断增加的战果——被摧毁的疑似炮口的结构数量不断增加，还有混乱的战局中浑水摸鱼捞到的好几架太空战机和疑似鱼雷的大型武器，都让七夜越打越爽。
但他一个人的战果丰硕，并不能真正改变战局。
局面还在恶化。
对方的战舰外壳也不知道是生物材质还是记忆金属，总之似乎具备某种自恢复特性，在这种无情的对射中，昆仑号越来越多分区因为气密性遭到破坏，不得不落下气闸，放弃那些分区。
战士们足够英勇，哪怕已经被放弃，只要没被第一时间抛到宇宙中，也能靠着应急防护服坚持战斗，保证火力水平不要出现断崖式下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勉励运作的设备终究要抵达极限，而且是大量分区域同时熄火——其实这些分区早就被破坏了，只是战士们的顽强，才把这个时间推迟到了现在。
昆仑号在火力上陷入了劣势，于是太空战机得到的火力掩护更少，战损更高，然后火力再降……
恶性循环正在加速。
昆仑号正一步步走向败亡。
除非其他战舰过来帮忙，或者冲进敌舰的突击队能从内部瓦解对方，否则这个恶性循环几乎不可能被打破。
但昆仑号在硬碰硬的近距离战斗中都陷入劣势，其他战舰难道能有余力支援友军吗？
突击队战士能在对敌舰完全陌生的情况下，突破重重阻碍，准确找到对方的引擎、能源、弹药库或舰桥这些关键地点并将其破坏吗？
这是赌运气。
而赌运气，十赌九输。
所以，七夜的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这次是面向所有单位的全体通告：
“诸位，履行我们誓言的时刻到了。”
很多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誓死保卫家园！”
“也许我们无人可以生还，也许我们注定要在地狱共进晚餐，但在此之前，至少要把我们敌人抬上餐桌！”
“所有将士听令——”
“冲锋！！”
“昆仑号将为你们开路。”
“昆仑号，转向！全速撞击敌舰！”
战舰徐徐转向，反应堆全功率输出，发动机轰然作响，昆仑号调转姿态，义无反顾地冲向敌舰。
这让它和敌舰的火力差距变得更大了。
但此时，这点差距已经无所谓了。
昆仑号急速冲向敌舰，等敌舰反应过来昆仑号的意图后，再后撤已经晚了。
昆仑号顶着剧烈的炮火，一头撞上了敌舰的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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