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眠记起了之前在梦中看见的场景。
身为断剑之一的奔月，到最后也没有为她的陛下上过沙场，斩下过敌人的头颅，没有随军踏平过每一处反叛之地。
没有为她的主人参与过战争，她很遗憾吧。
奔月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黯淡的长剑，她的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毕方一定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的。”
“所以。”她抬起头，直视封眠，“不要说什么怪罪自己的话。”
封眠还是第一次听她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还这么认真。
以前每次见她，她都是一副超凡脱俗，尘世间的俗事都与几无关，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的模样。
这样认真专注的神情，封眠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
奔月站起身：“你好些了吗？”
封眠感觉被她手掌中的白光覆盖之后身体轻快了很多，之前关节处的各处隐痛也消散了不少，呼吸也变得顺畅。
他爬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多了，多亏你刚才替我治疗。”
奔月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有要事要办？”
“对。”封眠点点头，“我要走了，还有人在等我。”
他想了想，又说：“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他日如有机会，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你完成。”
女子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她开口：“不用他日，今日便可。”
封眠郑重道：“什么事？”
“带我一起走。”
自己没听错吧？
封眠愣了愣：“我？带你一起？”
奔月继续冷静分析道：“现如今毕方沉睡，你的实力大打折扣，虽然我平日并不出山，但外界局势我也知晓一二。”
“短时间内你能把自己的实力提升到和有毕方时别无二致吗？没了毕方的加持，你下次若是再遇到强劲的对手可能会更加艰难。”
她看起来确实很有世外高人的气质，实力自然毋庸置疑，能多一个如此强大的同伴也是一件好事。
奔月以为他的沉默是想拒绝，便道：“算了。”
随后便要转身离开。
封眠急忙拉住她的袖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奔月如果加入他们，他自然是欢迎的：“我刚才只是在想能多一个实力强劲的同伴是一件很好的事。”
“不过我现在的力量大大折扣，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
他想了想：“如果到时候遇到什么我们无法解决的困难，你可以先行离开，我不会拦着你的。”
封眠也早已经做好打算，等到自己找到姜糖，然后取得地图之后就加快自己强化的步伐。
到时候他会继续进入缝隙，猎杀更加强大的异兽，借此增强自己的实力。
奔月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她拿过封眠手中的长剑，轻轻摩挲剑身：“我说过，剑刃的使命就是斩开面前的一切困境。”
“所以。”她将长剑再次递到封眠面前，“让我成为你的剑刃。”
封眠怔住，她的意思是……
“我可以和毕方共存，填补毕方沉睡之时力量的空缺。”
她看着封眠：“你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吗？”
封眠接过剑，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它叫指天，很多很多年前，指天剑的第一任主人用它打败了天魔。”她的思绪游离到了很遥远的从前。
“后来剑断成了三截，于是便有了我，追星，还有逐日。”她顿了顿，接着说，“再后来，陛下寻得了我们，将剑身重新锻造成一把。”
“可一直到最后，锻造结束之时，我们也没有来得及同陛下杀敌，替他扫除眼前的障碍，自那之后，剑灵与剑便分开了。”
奔月认真地看着封眠：“后来追星和逐日相继陨落，现在只剩下我了。”
“指天剑失去了其他的剑灵，所以可以容纳毕方的存在，我与毕方可以共存。”
“所以。”她的眼神很坚定，“带我走吧！”
封眠无法在奔月这样的目光下说一个不字，他只能重重点头：“好！”
奔月突然笑了。
封眠第一次看见她笑。
如积雪乍融，春风破冰，她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有几分童真可爱，瞬间就洗去了她原本高高在上的清冷之感。
天上月变成了手边光。
她盈盈一拜，行了个礼：“多谢。”
随后奔月的身影变得半透明，然后忽地化为了无数发着光的白色闪片，倏地钻进了长剑之中。
原本黯淡的红色剑身上突然缠绕上了几圈白色的流光，剑身重新绽放出红色的光芒，浑厚的力量从长剑中传出。
封眠感到自己体内的异能再次源源不断地涌出，指天剑早已经和自己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这把剑有了奔月的加持，力量自然是突飞猛进，连带着他原本已经干涸的异能也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他身上的暗伤慢慢被修复，原本透支的身体也似乎恢复了力气。
封眠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从前的主人不是天资卓绝的上古奇人，便是征战八方的君王，自己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捧着指天剑，像是保证：“今后无论是什么样的战况，我一定会用你杀出一条血路。”
“不论是怎样的战场，以后都由我们一同并战。”
现在自己的力量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和叶乌诚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该尽快上路前往柏城找姜糖了。
踩着月色，封眠往下山的那条路走去。
一路上，身边冒出了无数只绿色的萤盏，它们似乎知道了奔月要离开，一路上漂浮在道路两旁。
似是给封眠照明，有像是在给奔月送行。
知道封眠的身影消失在了下山的路口，那些绿色的小火团才重新隐匿进了树丛间消失不见。
他没有看见。
在他走了之后，山上的那片湖泊瞬间水流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然后所有的湖水被抽干，只剩下一个干涸的大坑。
山上的树木像是突然跨入了秋天，树叶变得枯黄，一片片落下来，四周的花草也逐渐枯萎。
原本绿意盎然的山一瞬间变得毫无生机。
维持这座山繁荣的剑灵离开，大山抖落所有的树叶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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