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成亲都是要拜高堂的，自家大爷必得回京。这么一寻思，二女想问问贾珠何时启程，便打发人往前衙跑了好几次。
不想这筵席到了三更天方结束，两人等之不及，只得各自歇了。
现下贾珠回来，还未来及问此事，贾珠已经一手拉一个坐下，笑道：“陛下赐婚，想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回京了。”
想到父母和妹妹玉钏，金钏满面兴奋，晴雯却有些不自在：“太太不喜欢我，奶奶点了我服侍爷，等回去了，说不得我要惹太太生气。”
贾珠“呃”了一声，他实在不擅长处理内宅关系，尤其一个是便宜老娘，一个是他的爱妾。
挠了挠头，好半晌才道：“这也不怕，太太若问起，我一力扛了便是，就说是我跟奶奶要的你。太太再怎么样，也不会跟我置气。”
王夫人爱子情深，想来不会令他为难。
晴雯略松了口气，笑了笑起身福了一礼。金钏还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连忙追问何时启程。
贾珠摇了摇头：“这得看老爷太太跟薛家定的什么日子。秦北这边事务繁多，回去早了我放心不下。”
于是晓得要回京，贾珠之后便不往后宅去了，多在前衙书房处理政务。
直到一个月后，贾政给他的家信到了秦北，信里先狠狠训斥了他用军功换赐婚的行为，这才提到贾家已往江宁下聘去了，定在来年二月初二成亲，让他早作准备，到时往京城来，家里人都很是想念。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贾政严肃的脸上满是不赞同，却又带着父对子的殷殷关怀。
贾珠眼眶有些湿润，闭了闭眼，复又打开另一封信，却是李纨写的。
捏着这信，他头一次生出些许胆怯。用小刀轻轻裁开信封，抖了抖信笺，这才忐忑不安地细读起来。
李纨的信里难得有骂人的话，最后才提到原谅他了，看得贾珠松了口气，唇角却不由翘了翘。
略一思索，他提笔给政老爹跟媳妇分别写了回信，提到将于腊月初启程。
给李纨的信又额外写了许多赔罪的话，深觉把一辈子的甜言蜜语都说完了，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可真难！他老人家上辈子也没跟谁说过肉麻的话，更不必说赔罪了。一遭来了这边，真不知有多少个第一次了！
写完家书着人送去京城，贾珠又叫了典史过来写告示，令三州十六县的主官趁着冬天未至，赶紧花钱招工挖水渠。
再者若有无家可归的流民途经秦北各地，官府要积极收拢百姓，以工代赈，修建茅草屋供人居住，孤儿和年老无家可归的都送去善堂。
至于荒地，也可给这些百姓分一分，到时候把户籍登记在秦北，甭管他们打哪来，都得变成他秦北的百姓！
贾珠有此举动，却因秦北附近不仅多战乱，且土地贫瘠，百姓常忍饥挨饿。但凡遇到灾荒，沦为流民的就不知凡几。
秦北如今城池建设的不错，在他的努力下，这两年百姓也能裹腹了，不至于往外头流浪。所以去年便有小股流民得了消息往这边来，都被贾珠落了户，成了秦北人。
如今地方官的政绩考核，治下百姓人数便是极重要的一项。秦北人口太少了，贾府尊便暗戳戳地动心思，琢磨着挖些人过来发展生产，这也对他的政绩大大有好处。
只不过去年他未明文发告示，各县反应不一，有的就耽误事了。今年则不同，有了明文告示，流民引进政策便能更好、更快实施！
于是等他忙完手头事务，各州县主官也接到了贾府尊的指示，开始忙碌起来。
贾珠这边得了空，晴雯便遣小丫鬟过来寻，说是有好东西要给他看。
贾珠不明所以，跟着往后院去，却见晴雯跟金钏拿着几个毛球说话，瞥见他来了，不由莞尔：“大爷来了，瞧瞧这是什么！”
金钏让开位置，贾珠凑近一看，这哪里是“毛球”，不如说“线球”更合适！
他“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这莫不是上次薛表妹带来的羊毛所制？”
晴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正是！我跟金钏用新织机纺羊毛，终于把一箱子都纺完了，才得了这么些羊毛线！
只味道实在膻，我们前些日子想法子用井水洗了洗，这才好了许多。这东西摸着厚实，我寻思，倒不如给你做件衣裳，想来一定暖和。”
贾珠心里熨帖，不由笑道：“你们这般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这衣裳穿在外面到底不伦不类，不如做件里衣穿，既暖和又不引人注目。”
晴雯“哎”了一声应了，见他无事，索性拉他站在此处，与金钏两个一道给他量了尺寸。
金钏似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方蹙眉道：“大爷近来辛苦，腰围竟减了一寸。”
贾珠双臂平举，笑道：“哪里，不过是前段时间伤着了，肉还没长回来罢了。”
等二女忙活完，方对晴雯道：“不用太贴身，宽松些才好，不然显得胖。”
晴雯冲他翻了个白眼，嗔道：“大爷不晓得，这种弄出来贴身才暖和，不然风都灌里面了。做衣裳我们姐妹在行，爷就放心罢！”
说起来晴雯的确心灵手巧，用羊毛纺线，她和金钏算是头一个，如今又琢磨着用这些线给贾珠做衣裳。
只以往的衣裳都用布或者锦缎，过后不过裁剪缝制，倒比这些羊毛线简单许多。
金钏见她在贾珠跟前夸下海口，说要用羊毛线做衣裳，都不由替晴雯发愁——若是做不成，那可就风大闪了舌头了！
晴雯却不慌不忙，拿着毛线球比划了几日，便令下人削了几根木棍来。试了几番，方选定两根长长的木棍尝试编织，很快便摸索出法子，织起衣裳来。
金钏颇觉新奇，这日见她似在织袖子，不由问道：“姐姐如何晓得能这般做衣裳？”
晴雯嘴角噙着笑，带着几分骄傲：“我素爱女红，没事了就爱琢磨这些，倒也不难。”
金钏心下佩服，便缠着晴雯教她。晴雯笑着应了，金钏就在一旁跟着学。
不过三四日，这毛线衣裳便织好了。旁的倒罢了，只样式在贾珠眼里颇是怪异：“怎的是圆领，还这么短？”
屋里有面全身镜，是吴管事送的。贾珠穿上这件衣裳，见是圆领样式，长短只到腰部。
袖口和下摆微收，虽不宽松，却也不紧绷，倒是堪堪合身，他心中好奇，这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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