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襟之上鲜血淋漓，方才竟是一腔怒气，强行撑破药物的禁锢。
叶怀兰正跪在她身前满脸忧色的为她把脉，见风兮兮过来，脸色微缓，“你快来看看我祖母！”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都能凭借怒气挣脱化石散，可见心性之凌厉酷烈，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死？
风兮兮没看那老夫人，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丸红色药丸递给叶怀兰。
“三日断肠丹。”如假包换的正品，产自拜火教，从北宫晨那里得来。
叶怀兰点头，毫无迟疑，将那枚药丸吞入腹中。
风兮兮这才心中略定，拿出一只白色小蜡烛点燃放在桌上。蜡烛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她面无表情，“化石散解药，很快他们就能动了。”
而后，又取出之前的小葫芦，滴了两滴蜂蜜似的东西进去，一时间果香四溢。
风兮兮把葫芦开着口放在地上，没过多久，那群小蚂蚁似的虫蛊，从众人身上爬下去，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朝着葫芦口爬进去。
等到小蚂蚁爬的差不多了，桌上的白色蜡烛只剩下小手指高低时，老夫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身体已经能动了。
地上各种千奇百怪站立的人像是肢体中的血液恢复涌动，身体终于重新有了知觉。
风兮兮收起了葫芦和蜡烛，“行了。”她站在门口呼唤叶怀兰，“快过来！”这些人一能动，风兮兮陡然生出巨大的威胁感。还是赶紧出去为妙。
“兰儿。”叶老夫人面容瞬间像是沧桑了许多。
“祖母。”叶怀兰跪拜在叶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缓缓伸手过去，像是要抚。摸他的脸，然而下一瞬间，一声清脆的耳光之声，响遍书斋。
“——你个孽障！！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为了抓到那小妖女，我们叶家费了多少心力！！”
叶怀兰垂着头，被打了，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忿，神情依然平静。
“孙儿知道，但是孙儿不能任由祖母涉险。”
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跟你爹一样懦弱心软！你，你……咳……”
叶怀兰抬头，“祖母千万保重身体，孙儿不孝，又惹您生气了，但您放心，孙儿会弥补的。”
老夫人看着他冷冷的笑，笑声充满痛意，“弥补？你怎么弥补？我苦心孤诣，我筹谋这么久……你的祖父被妖女所杀，你的父亲，偏偏……你们两个懦弱的东西！我叶家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子孙！！”
叶怀兰任由她骂着，垂着头，默默的躬身退了出去。
风兮兮在门外看着他，他神情如常。除了白玉似的面庞上，一道血红的五指印异常鲜明。
“走吧。”叶公子若无其事的说。
门外的侍卫见到公子出来，并不敢阻拦，只是远远围着，跟着他们一起移动。
这孩子也挺可怜。风兮兮漫不经心想。摊上这么个奶奶，时不时被教训一顿，的确糟心。
“你叫什么名字？”叶怀兰问道。
“风兮兮。”
“风兮兮，听起来，是个温柔婉转的名字。”叶怀兰弯起眼睛笑了笑，笑容温暖和煦。
“是么？”温柔婉转？呵呵，让你失望了，我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回廊尽头，叶怀兰很是自然地拉住向右转的风兮兮。
“怎么？应该往左？”风兮兮眨眼。
叶怀兰微微笑着，带着歉意，“抱歉，我之前骗你的，我不能带你出去了。”
“什么？”风兮兮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抱歉，我骗了你。”叶公子郑重致歉，“我不能带你出去，这样祖母会更加生气。做人子孙，当体贴长辈，纵然他们做事偏激，欠缺考量。“
风兮兮愕然，“……可是，你吞了三日断肠丹……你不怕死么？”
叶怀兰又是微微而笑，笑容儒雅，“这个嘛，生死由命，也无可奈何了。”
夜浓如墨，微雨如星。城主府的书斋内，灯火通明。
银发的老妇人端坐在主位上，在侍女的服侍下，正在喝参汤。纵然经过一晚上的折磨，纵然之前有些失态，但此时已然恢复为严厉苛刻的城主府老夫人。
下首跪着一个穿白衣的青年，跪姿笔挺，垂着眼睛，神情安静。
银发老妇人拿丝帕拭了拭嘴角，视线往下扫去，“你现在，可真是长大了。”
虽然这语气中并没有任何情绪，青年却垂下头来，语带羞惭，“孙儿错了。”
“你放走洛绯衣的女儿，却又抓了那个小丫头做什么？难道你认为，她可以与拜火教的小妖女相提并论？”老夫人冷笑。
“孙儿正是这样认为。”
“哦？”
“这个小姑娘虽然可能不是洛绯衣的女儿，但是在拜火教内，地位应当也很尊崇。孙儿推测，她可能是拜火教新一任的圣女。”
“怎么？又是你那个出身高贵的娘告诉你的？圣女？哼，圣女不该是洛绯衣自己的女儿？”老夫人语带嘲讽。
“祖母应当也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蓝紫蜘蛛了。”
“看到了又如何？”
“那是拜火教的圣物，据说存世已有数百年，在拜火教内犹如神祇，一般人根本无缘得见，却被那小姑娘随意抱在怀中。”
“也是你娘说的？”这下子老夫人不仅是语带嘲讽，连脸上都带出浓浓的讽刺之意。
叶怀兰躬身下拜，“祖母明鉴。我叶家与拜火教不共戴天，对拜火教多些了解，在孙儿看来，也有益处。”
“——强词夺理！”叶老夫人勃然大怒。一碗参茶汤水淋漓的砸到叶怀兰身上。
“多些了解？”老夫人脸色震怒，龙头拐杖重重敲击在地面上，“你爹之前也这么想，要对拜火教多些了解，结果呢，出去南疆一趟，回来娶了那样一个女人进门，哼，还敢对我隐瞒她的身份！不肖子孙！他倒是真的了解了，也没见替你祖父报仇啊，反倒自己的性命，先搭了进去。”
“祖母。”叶怀兰抬头，声音安静，态度却不容辩驳，“父亲过世，乃是突发心疾，此事与旁人并无干系。”
“——孽障！你爹一死，是不是我整个城主府，都要改送到拜火教手里了？”老夫人疾言厉色。
叶怀兰垂首，“孙儿愚钝，常惹祖母生气，心中愧疚。祖母谋划之事，孙儿自当尽力，以求事成，祖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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