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迟疑，男人进入石室。
一道看不到的威压随之驾临，石室内的蛇群被那股力量压制着，像浪潮般翻滚涌动，互相交缠着朝后退避，交错摩。擦的鳞片之声，沙沙不绝，令人毛骨悚然。
那姑娘安安静静蹲坐在蛇群中央的那一小块净土中，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蹲下来望着她，轻声唤了句，“兮兮。”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她依然紧紧蜷缩成一团，手臂抱着膝盖，脑袋埋在怀中，似乎这样，就能把恐惧绝望拦在身外。
“兮兮。”他又唤了句，缓缓伸出手去，覆在她的脑袋上。
温热的手心中，热量源源不断的传送过去。
风兮兮身体颤了颤，过了许久，才迟钝地慢慢抬头。
茫然地看向覆在自己脑袋上的大手，又顺着那只手，慢慢看向身前凝望着自己的男人。
那双漂亮，滚圆的，以往总是盛满欢快耀眼光泽的眼睛，此时一片黯淡，像是早已熄灭的火光，冰凉一片，没有丝毫光彩。
她呆呆看着他，像是根本不认识他。
顾尧之皱起眉头，拉住她的手。
小手一片冰冷。除了受到巨大惊吓之外，还有石室内刺骨的湿冷，想必这一夜熬得极其痛苦。
想到这里，他声音越发温和，“我带你出去可好？”
少女无神的眼睛，呆呆看着他，像是一片死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之间，痛不可当……
她嘴唇透出青紫，脸色惨白，像是失去了魂魄的木偶。
顾尧之伸手过去，想要摸摸她的脸。
一直毫无表情的少女忽然动了动，侧过头去，避开他的手。
紧跟着垂下眼睛，一言不发的，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她僵硬坐了一。夜，肢体早已麻木，突然要站立，哪里能站得稳？
期间数次要跌倒，顾尧之伸手去扶她，每次都被她推开。
决绝而坚定的推开。
很快，她扶着石壁，一个人走到门外。
甬道内火把的光亮在她瞳孔中跳跃出温暖，告诉她：光明啊，久违的光明。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阿采站在外面，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咳咳……
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意想不到嘛。不过好在人没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_→。
“我们出去吧，这条甬道很长，不如我抱着你可好？”顾尧之垂眸看着她，语气温柔得像是对着一个吹口气就会融化的小娃娃。
阿采：“……”面容呆滞脸。
不，我拒绝相信，一定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要知道风兮兮现在的模样已经不能用狼狈这样的轻度词语来形容，简直是脏臭恶心，人神共愤！
她从永寿宫的水沟里爬出来，本就一身灰土，到了顾府又是一番夺命狂奔，进入地下潮湿甬道，蹭了一身泥苔水污，紧跟着被关进万蛇窟，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
公子那样的洁癖，一点灰尘都不能忍受，居然能忍受她现在的模样，还要抱她？！！
——抱个屁！
她现在根本就是生化武器！
然而，就在阿采愤恨的小眼神中，被他万般嫌弃的那个臭女人居然推开了公子的手！！
推开了！！
她一个人苍白着脸，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怎么地？公子还被人嫌弃了？
还有没有天理？！
被她拒绝，顾尧之也不生气，静静跟在她旁边，眼神没从她身上移开片刻，根本忘记了旁边还有个阿采。
甬道阴冷，风兮兮眼前一阵阵发黑，走的极慢。
每走不过数米，旁边的男人就会伸手过来扶她，用温柔宠溺的，对待奶娃娃一样的语气问道：“我抱抱你可好？”
她木着脸，一次又一次推开。
阿采看着，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跳起来大声叫道：“公子，你不要惯得她上房揭瓦！！”
顾尧之目光终于落在阿采身上，似乎现在才想起他来。
“你跟出来做什么？”他说。
阿采一怔，有点委屈，“我不跟着公子，跟着谁？”
顾尧之眼眸眯起，淡淡说了句，“兮兮有东西落在方才的石室里了，你去帮她捡回来。”
“额……”阿采呆住。
我去我没听错吧，有东西落在那种地方，还能捡回来？
“公子！”他可怜巴巴地请求。
作为右相大人的贴身侍从，从小长于顾府，顾尧之对他一向宠溺。阿采只能看到别人的毛病，看不到自己的。其实他被宠得也有些蹬鼻子上脸。
“还不快去。”顾尧之抬眼看着他，眼眸冰冷。
……
啊啊啊啊啊，这回竟然是真的，真的！！
——怎么办？我也很怕那些东东怎么办！
“是，是什么东西遗落在那里了？”阿采鼓起勇气，不情不愿，战战兢兢地问。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嘤嘤嘤！
“拿不回东西，就不要回来。在里面没呆够一天，也不要回来。少了片刻，你就一辈子住在那里吧。”
“…………”
嘤嘤嘤！嘤嘤嘤！
这妖女有毒！公子你快离她远点吧，画风越来越不对了！
您以前从不虐待阿采，只虐待敌人啊！
阿采在身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流下两行悲苦的宽面条泪水。
出了地下甬道，迎面而来的午后阳光晃得风兮兮眼睛刺痛。
她靠在假山石，眯着眼睛缓了片刻。
顾尧之静默跟在她身旁。
见她精神好了一些，却只管抬眼，呆怔怔看着头顶的青天白日，似乎不相信就这样出来了。
她眼眸乌黑，却偏偏没有任何神彩，看得人越发心痛。
“肚子饿了么？我让他们送点栗子酥过来好不好？”
吃的，一向是风兮兮最大的软肋。
果然，少女抬眼朝他看过来，眼神中一刹那涌现出浓重的悲伤和难过来。
眸中水光一闪而逝，她很快垂下眼帘，神情也重新变得木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回宫。”
穿越之后的第一场恋爱，玩完了，男人什么的，果然只适合调戏，认真不得。
顾尧之凝眸看了她许久，轻声道：“好，送你回宫。”
……
秦观没料到，居然如此顺利就请回了风仪郡主，他的内心是有点吃惊的。
很明显，郡主受了什么刺激，精神方面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风仪郡主显然与皇室中的人不同，她活泼灵动，像是一股清流，能让跟她接触的人都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但是现在，清流已经是死水了。
右相大人亲自将郡主送上车，握着她的手说了句，“你先歇歇，过两天，我去看你。”
郡主垂着眼睛，木无表情挣脱他的手，很决绝地进了马车，放下车帘，说了句，“走吧。”
所以……这两个是闹别扭了？
唔，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秦观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郡主失恋了，刚好万念俱灰毫无挂念地嫁去北秦，也算是发挥了有限的热量，为民捐躯。
嗯，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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