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与自己的战争
冰镐敲击在冰块上的声音是沉重的，人的心跳则伴随着每次敲击声颤动一下。
这是一场没有言语的攀登，由林特打头的七名队员顶着强烈的冷风向上攀登，90度垂直的冰墙让他们内心中对于坠落的恐惧藏在脑海中。
如此长时间的攀登，不管是意志还是肉体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且如果向下看的话，只能看到深不可测的茫茫白色。
希望之墙的整体是岩石和冰块混合组成，这给攀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林特每次都要找到受力点，将冰镐和钉鞋插到合适的位置，这一来一回就是漫长的时间。
缓慢急促的呼吸让林特眼罩上蒙上了微小的水珠，很快就消散不见。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林特心想。
林特，你自己清楚，为了他人，你必须要开拓出前方的道路，不管是严寒还是天灾，是人祸还是背叛，你都要继续走下去。
可要是放弃呢？放弃这一切，只享受片刻与家人的幸福，从容地走向死亡，未免不是幸福的一种。
他一个恍惚，冰镐落空，整个身体一下没有了支撑点，万有引力拉扯着他走向死亡。
随后林特用力地攥住凸起的岩石，手套下的青筋暴起。
现在可不是扭捏的时候！
他咬着牙将右手的冰镐敲击下一块冰块，背部的肌肉发力，稳住了身形。
然而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障碍物拦住了他们，便是一艘古老的木质帆船，它卡在冰块的中间，龙骨已经断裂，船体中央已经分裂成两半，仿佛无声地在发出哀嚎。
林特看着上面的障碍物，脑海中勾勒出新的前进路线。
他摘下了面罩，朝着下方艰难前进的队员们喊道，“前方死路，跟着我！”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自作主张地决定了这些人的命运，自己又不是上帝，想要拯救所有人，难道仅凭一些微不足道的语言和思考就可以得到拯救了？
洛璃也是这样，每次都跟他们说希望，收获了一大堆人的认可。
可是希望难道就唾手可得？
不，它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获得。
林特的喉咙含有口水，每次呼吸都像病人最后的喘息，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攀登早已感觉不到，肌肉也在颤抖着。
那么，怎么实践呢？
他的手握住下一个凸起岩石。
肉体是胜不过钢铁的，生命是耗不过石头的，人类是脆弱的，所谓的魔法也不会在自己身边降临，任何轻浮的话语都会在极端的环境下消逝。
所以个人的随性是不合理的，满肚肥油的贵族也应该消失，鼓励用双手创造财富的人，并且有组织性地去带领他们建设家园。
这才是真理，是面对当下处境的真理。
当林特准备冰镐继续敲击的时候，异变却发生了。
脚底的冰块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受力崩塌，很快他又一次被引力战胜，身体后仰，向下坠落。
林特的视角变成了缓慢的画面，他想在最后抓住岩石，伸直了右臂，手指却渐渐地远离。
“啪！”
只见他腰间悬挂的缆绳被下面的队员抓住，下坠的动力加上林特的体重，也让这名队员的冰镐划开了坚硬的冰块，随后卡在了石缝中间。
绳索发出渗人的摩擦声，林特此时吊在半空中，随着风微微地晃荡着身体。
心脏就像被攥住了一样，他只能大张着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冰镐附近的冰块也逐渐出现裂缝，石缝也开始松动。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缆绳。
“队...队长，坚持住。”
三个攀登的队员都抓住了缆绳，利用支点开始上拉林特，这一过程需要他们一起合力，才能在陡峭的岩壁间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林特也抓住了下方的受力点，挂在手臂上的冰镐也成功复位，这三位精疲力竭地队员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都别笑，赶快上去！”林特怒斥他们一声，才低头忍住停留在眼眶中的泪水。
纵使这道悬崖再难攀登，在众人的合力下，他们也逐渐到达希望之墙的顶端。
当林特最终抓住了最后一块岩石，他的眼神逐渐的从扑面而来的沉默岩壁中脱离开来，看到清澈无比的天空。
就差最后一步了。
此时阳光从远方的乌云中脱离开来，在林特的眼眸中流转，他风尘仆仆的大衣和满身臃肿的装备与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颤抖的腿跪在了希望之墙上，攀登上的其他队员也来到林特的身边，一起欢呼，一起庆祝。
这是他们与自然的博弈，用自己的意志和智慧得以存活下去的证明。
一声奇异的嗡鸣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众人往墙后看去，便发现一栋巨大的高塔默默地伫立在盆地的中心。
它的顶部正缓缓地冒着浓重的黑烟，下面则是厚重钢铁制造的管道、熔炉和枢纽，它们一同组建成了复杂的机械结构，富有重工业独特的美感。
之前只在信件中所想象的物体，在现实中以一种磅礴之势走来，让他们有一种莫名的自豪和震撼。
面对天灾，他们不再手无寸铁。
“这就是新伦敦的核心机构，蒸汽塔。”林特喃喃地说道，“道格博士，你真的是个天才。”
随后也不敢继续欣赏，他们连忙准备运输器材。
首先是缆绳，希望之墙上的确残留了大量的物资和装备，其中也有运输的吊篮和更大的铁笼，只不过这些都是蒸汽推动，而锅炉里的水早就因天气凝固，他们必须想办法把它重新启动，然后将缆绳垂放到下面。
人是第一位的，货物是第二位，这是林特给其他队员下达的指令。
临近中午，他们才用原始的土办法——先点燃柴火加热锅炉下方，然后缓慢堆叠燃料升高水温，在轻快的蒸汽从顶部冒出后，这些小型锅炉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这是人类科技的造物，通过燃煤化学燃烧，使水的升华推动活塞传动机械力，让缆绳可以放下收起，这一系列的变化过程让人和物可以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让林特所心心恋恋的众人一起来到他的身边。
当加夫里拉大笑一声握住了林特的双手。
当杰克惊呼于蒸汽塔的辉煌。
当邦妮和丹尼跟林特拥抱在一块。
当洛璃喃喃自语地双手握拳。
他们一起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一个新的起点，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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