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雀儿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心满意足，伸了个大懒腰。
后院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生物们才挪开眼睛，眼下到了栖凤楼最忙的时候，他们偷懒也偷够了，该干活了。
大堂内今夜演奏的是个周雀儿不太认识的姑娘，他随意瞟了一眼，很多看客因为师凤梨的缺席都有些兴致不高，不过碍于师凤梨背后还有个周雀儿撑腰，不爽也只能忍着。
周雀儿避开了热闹的大堂，也不打算跟那位窑姨打个招呼，准备从小门离去。
他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曾家少爷曾灵犀，这小子要是知道他在这里，今天晚上估计又得生出不少麻烦来了。
想也不用想，曾灵犀也是奔着师凤梨来的，这个不学无术的离火山庄少庄主被迷得神魂颠倒，都让曾巨鹿不免头痛又无可奈何。
对于曾巨鹿，周雀儿感情是复杂的，这世上除了那个被他亲手割下脑袋的师傅就数这老爷子对他尚存几分好心了，可仅仅有几分是不够的。
周雀儿出了门，通宝大街上也很热闹，他在一个馄炖摊子上停了下来，让老板给他下了一碗五文钱的馄炖。
这家馄炖摊是通宝街老字号，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当年周雀儿在鱼龙帮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每个月收入就那么几十文钱，放在手上掂一掂就能摸得清，哪怕是离阳府最便宜的一碗馄炖他都只能远远望着，咽咽口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其实却是可了劲闻那香气腾腾的肉味。
摊子上客人很多，老板头也没抬应了一声好，好在周雀儿的确没什么排场，也没人注意到大名鼎鼎的鱼龙帮帮主会跟自己在路边摊上吃着平价又普通的一碗馄炖。
周雀儿在靠里边的位置上和人拼了一桌。
是个头发稀疏的糟老头，穿着件油得发亮的宽大羊皮裘，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时不时在那路过的姑娘家身上瞟过。
周雀儿在桌子上放下了十文钱，老头停下手中的筷子，将筷子另一端一枚枚拨过去，然后笑了笑显得有些促狭，压着声音道：“周老板，一碗馄炖就打发人啦？”
周雀儿没好气道：“少贫嘴了，你是第三环，也是三环中最后唯一的凶招。又不是叫你去送命，能杀则杀，不能杀就退，以你的本事不难的，一碗馄炖刚好。”
糟老头放下筷子，双手在羊皮裘上擦了擦，对周雀儿的话努了努嘴表示无奈，他捻住一枚铜板在指尖把玩，笑道：“开个玩笑，不过周老板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人，你可别在背后阴我。”
说这话的功夫，馄炖也上来了，两人的谈话短暂地被打断，周雀儿让糟老头把铜板放下，十文钱一并给了馄炖摊老板。
以前吃不起馄炖的时候，他有一次壮着胆子吃了顿霸王餐，吃到最后左右看了一眼牟足了力气往外跑，后来被抓住狠狠挨了顿打，后来在鱼龙帮慢慢有了地位，馄炖也吃得起了，他总要提前把钱给了，不为别的，图个心安，不至于嘴边吃着滚烫的吃食，心里边却担惊受怕要被人打个半死。
等老板继续去忙活，周雀儿才继续先前的话题，“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他们手中救下来，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的，放心去做吧，要是你死了我也没底气，如今那些老头子个个盯着我，你要是死了，他们要是派几个杀手来刺杀我，谁来保护我。”
糟老头嘿嘿一笑，捧碗大口喝了一碗汤，只是这人吃东西比较急，五文钱十来个馄炖给他囫囵不知味般吞了，这会儿汤却还烫得很，给他捧在身上浑然不觉。
糟老头咂巴咂巴了嘴，笑道：“有周老板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雀儿不说话，夹了颗馄炖也不吹吹就送进了嘴里，他和糟老头是一个路数，不过他是打小就养成的习惯，小时候饱一顿饥三顿，不护食不行，后来是随时要跑腿干活，没个闲工夫慢慢嚼味。
周雀儿哈了口气，微笑道：“还是那个味。”
糟老头子继续瞥着大街上的女人们，目光肆无忌惮在那浑圆饱满上打量，恨不得一双眼珠子都掉在地上，光是想想，就知道这糟老头的猥亵想法。
周雀儿视若无睹，自顾自吃着馄炖，只是随意提醒了一句：“六大山庄的人都在离阳府，你自己注意点分寸，可别被人逮到了，到时候我就是想保你也不一定保得下来，毕竟现在我在很多人眼里，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玩笑居多，但也有对六大山庄的讽刺。
糟老头点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笑道：“不会的。”
只是蓦然，他眼神一凌，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变化，判若两人，“有人在跟踪你。”
周雀儿装作没听见一样，埋头继续吃着馄炖，淡定道：“别露出马脚，有发现是什么人？”
糟老头神情凝重，要不是他将神识发散四周，还真不知道这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始终有一道视线注意着自己这边，只是那人也是个隐匿身形的高手，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那人就藏匿了起来。
他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吭哧一声道：“没看清，是个好手，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要不是老子我机灵，差点都没注意到，灯下黑灯下黑啊，看来是安逸日子过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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