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凝重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镇北司也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要是动用天眼，倒可能知道一些线索，但即便是他的老友徐赛群，在没有陛下的允许下，也不能随便调动天眼的人。
“这事目前看来至少是好事，能逃过锦衣卫眼睛的，我想也只有陛下，谁知道两位尚书暗中是不是得了陛下的授意，或者真的是巧合也说不定。”李慎宽慰了一句，见陈殿还没放下心来，再次叮嘱道：
“楚王都多大的年纪了，即使去年的事，以及十六年前陈家的案子可能有他的影子，但你不能感情用事，就为了一点捕风捉影冒然去给人定罪，你要知道，他是楚王殿下，是太祖当年最宠爱的皇子，先帝感情最好的兄弟，也是废太子及当今陛下最尊敬的皇叔。”
陈殿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说道：“若楚王殿下跟这些事没有关系，那他依然可以在楚王府颐养天年，可要是他在这暗中操纵着一切，我也会将他一并缉拿归案！锦衣卫的诏狱，不是没有关过皇亲国戚。”
李慎不再规劝，但在他心目中，那位远在西北，先帝削藩唯一避而不谈的楚王值得大周每个人尊敬。
“你徐叔说得没错，这次办案，你得规矩点。”
李慎没由来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陈殿没去细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直到第二天见到了以某人带队的一小队人马，他才知道昨夜自家师傅话里的意思。
邦定门外的林子里。
陈殿一行镇北司的锦衣卫已经准备出发，姚羡神采奕奕，相比起此行凶险，他却有种道不明的兴奋感，就好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终于可以振翅飞向天空。
顾寒懒洋洋地躺在马背上，趁着还没动身，舒适享受着这帝师渐暖的天气，这次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宋维和曹令陪在陈殿身边，一个看着泰安城的城墙，思绪万千，一个默不作声，小心擦拭着手中的绣春刀，这座城里有两人太多的牵挂。
顾寒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的姚羡，打趣道：“羡子，昨个有没有去找你那位乔姑娘互诉衷肠？”
姚羡脸羞地一红，啐着嘴笑骂道：“滚滚滚，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溺在温柔乡。再说这么机密的事，怎么可以随便跟人说，被老大知道了，不得少层皮。”
陈殿淡淡的目光看了过来，姚羡立马看向别处，吹起了口哨。
陈殿等的人来了。
一行十几人在一名身着银白飞鱼服的中年男人带领下从邦定门驭马而出。
见到男人，陈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没能见到自己师傅亲自送行，倒没想到会等来这么号人物。
南张北李的南张，南司镇抚张耀显。
这个与李慎齐名的镇南司一把手年纪要略比李慎小上几岁，如今刚过不惑之年，鬓角却染了些白发，面容有几分宫里太监的阴柔白皙，比起李慎那张苦脸，这人却是倨傲疏远，看人的时候带着些轻慢。
为此，京师里的达官显宦，和那些名门望族里的公子爷还给这二位私底下取了个绰号，叫黑白阎罗，白阎罗自然是这位容貌有几分出彩的张南司。
张耀显身后，跟着陈殿的老相识，廖进忠。
陈殿等人下马，一齐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镇抚大人。”
认了延安府监军张鸿做义父，想也不用想张耀显和司礼监的人是一个鼻孔出气，他并没下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陈殿站直身子，既然对方要替那位太监干爹找回些场子，他也不必给人好脸色，反正跟着那群阉人混的，都是这样，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
“怎么着，没等到李北司，却等来了我这个张南司送行，陈千户会不会失望？”
见这个镇北司办案最狠，也是锦衣卫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年轻人不卖自己几分薄面，张耀显扬起嘴角讥笑道。
陈殿缓缓说道：“张大人哪的话，能有张大人亲自送行，可是我等的福气，等这军火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陈殿一定登门致谢。”
张耀显呵呵一笑，翻身下马，随着他的这一举动，身后的廖进忠和南司锦衣卫一并下马跟着走上了前。
这人身材高大，一身银白色飞鱼服更是衬得整个人正气精神，他略微扫视了一下陈殿身后的姚羡等人，勒令道：“退下，本座有事和你们千户说。”
不管是姚羡，顾寒几名陈殿的亲信，还是其他的镇北司锦衣卫，在场的所有人都纹丝不动，对张耀显的命令置若罔闻。
镇北司的人不受指挥，张耀显自觉脸上无光，更是起了不罢休的心思，等着陈殿给一个答复，他有时间耗得起，就看陈殿有没有时间了。
陈殿扬了扬手。
姚羡等人站远了一些，包括镇南司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陈殿和张耀显两人单独对话。
一人是身居高位的南司镇抚，一人是刚擢升不久的北司千户，两人在身份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可这个人是陈殿的话，他的气场反而没被对方压下去。
“本座不管你陈殿要什么，但你已经拿进忠当了一次枪使，这次希望你能念及着上次的情分，对进忠手下留情。还有，锦衣卫真不是你师徒俩的一言堂，即便有徐指挥使庇护，若真惹恼了本座，本座也定要和你们来个鱼死网破。”
值得张耀显亲自出面一趟的，自然是为了那个不成器还有些天真的义子。
陈殿点头答应，忽略了张耀显的威胁，只是心下奇怪，那小子不会又主动来的？这趟浑水也跟着蹚上瘾了。
两人没有寒暄客套多余的话，张耀显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独自离去。
陈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几天不见消瘦了些的廖进忠，后者怡然不惧，目光坦然，倒叫陈殿有些错愕。
最后，陈殿回望了一眼泰安城。
再转身时，他的眼里只剩下坚定。
五天后。
数百缇骑出现在了一千八百里外的衡原离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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