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只负责将火药押运出京，到了延安府就交由林天雄找地方藏匿，而林天雄这边，好巧不巧一直是林君尺在出面交涉。不过这些人都不太清楚对方的底细，就林天雄知道的多一点，林君尺和那叫顺子的人比较熟。”
姚羡插了个嘴：“我要是黎家的人，这个时候就去揭发，以后这延安府不就一家独大了？”
顾寒没有接话。
年前，除了眼前的白发青年孤注一掷和返京路上的北司镇抚，没人看好无依无靠庶出的三皇子。
而三皇子也只是在先帝病重时，被秘密召进宫，此外与众望所归的太子爷比，实力太过悬殊，没有半点优势。
成则飞黄腾达，巨大的利益面前，谁能清醒又独善其身。
陈殿看了一眼顾寒，发现对方也在眼巴巴瞅着自己，他哼了一声：“林天雄一心求死，又不在意几个妾室和庶出的子女，为了他的儿子，肯定是咬死了牙关不会吐露半个字，这个时候你们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走吧，跟师傅一起回去，这一趟也并非全然无功。”
陈殿说得轻松，好似已经释怀，两人都有点不信，被敲了个板栗才老老实实去牵马。
见两人放松警惕心，陈殿也松了口气，林家和黎家的人在与他所带来的锦衣卫发生冲突后，伤亡惨重，这会儿被押解进京的除了两个当家的家主之外，剩下的人当中多半是一些老弱病残，为防止途中逃窜，都被铐上了重重的枷锁，所以返京速度一定不会很快。
他并没有欺骗姚羡和顾寒，林天雄这个知情者为了林君尺的性命死都不会招供半个字，而进了京师，不管有没有人从中作梗，这些人的结局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东厂的人受理了此案，不是让这些人无故死去，就是斩首示众，反正少年天子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威仪。
但是有一点，陈殿所担忧的，那就是林天雄愿死又不敢死，他一定要确定自己的儿子绝对安全才敢慷慨赴死。
可若是让九千岁知道林天雄还有个儿子逃走了，势必斩草除根，借林天雄要挟林君尺，到时候林天雄不管是真死假死，只要是在东厂的牢狱中，饶是他也打探不出半点风声，林君尺又真在意林天雄死活的话，必然会去京师救父。
而九千岁一定会知道的，他们不说，却还有一个廖进忠，这个镇南司的百户。
这不是陈殿愿意看到的结局，因为他还没有真正的放弃，他还要查下去，所以林君尺必须活，活着他才有继续查下去的理由。
不管这对父子是不是真的情深，林天雄都必须死，死在返京的途中，死在林君尺眼前！
陈殿要林君尺失去唯一的依靠，走投无路，被撵着去找那个消失不见的顺子叔。他相信，林君尺逃走之前，林天雄一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幕悉数告诉了这个发妻所生的长子。
其实，林天雄落在陈殿手中未必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陈殿的目标是他们背后的人，而不是他们。
林君尺一开始选择带人突围是因为不信任他们，寄希望于那个顺子叔，想去求人营救他们林家，但随着林天雄被押解进京，他又被收回权利，只要林君尺不是草包，就应该明白，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愿意为他们这些弃子出手，相反还巴不得他们林家老小死绝。
三人驱马离开驿站，一路快马加鞭走官道追赶李慎的大队伍。
一直到正午时分。
陈殿才看到前方林子里就地休息的众人，李慎独自一人背对着站在前方，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待看到陈殿，他的脸色很难看。
几乎没用人说，他就快步穿过人群，挡在了陈殿身前，逼得陈殿不得不停下来。
他瞪着眼睛，语气十分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陈殿下马，微微躬身，带着歉意说道：“给师傅添麻烦了，我只想跟师傅一起回京。”
这很不陈殿。
李慎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你太反常了。”
“不过这样也罢，反正大局已定，就一起吧。”
李慎说完，一招手让自己的两个亲信过来守在了陈殿身边，虽然同意了陈殿同行，但不代表李慎真的放心了。
廖进忠也跟着走了过来，之前见陈殿口吐鲜血，虽然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心中存有良善的他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该年轻早逝，那样实在可惜，它日仕途上也会觉得寂寞。
他问道：“你发了疯一样也要查个究竟，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
这是个很多余的问题，因为就以陈殿对廖进忠的不待见，根本就不会回答，甚至都不屑给他一个好脸色。
但陈殿这次却认真回答道：“你一辈子都不会懂的，从你叫张鸿那声干爷爷开始。”
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杀伤力十足。
廖进忠置之一笑，蹲在了陈殿身边，看着囚车里的林天雄和哭爹喊娘的黎克沉，还有那些哭哭啼啼的家眷女人们，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像他们一样？”
陈殿计上心头，问道：“想知道真相？”
廖进忠很是干脆利落了一回，毫不犹豫点头道：“当然。”
陈殿脸上似有狐狸一般的狡黠转瞬即逝，他神情真挚而诚恳，第一次对廖进忠流露出一抹善意。
于是廖进忠有了一种错觉，这个样貌虽然不算出众，满头白发时常皱着眉给人一种阴戾感的年轻人多笑笑，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那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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