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天空里的光芒浩渺而伟岸，充满着玄妙的气息，像是万千大道的缩影，又如唱不出口的天歌。
他站得比江星明还要高。
于是江星明没说什么，只是将身影又拔高了几米，直到比那道身影更高。
“江庄主还是这般不居人下。”古奥的光芒中传出一声低沉的苍老男声，这声音似乎具备某种魔力，修为稍弱之人听了恐怕就会迷失自己。
江星明看着那处，面色不变，傲然说道：“若有人比我强，当然可以在我上面，但很显然，范真人你不是那个人。”
若是这话换一个人说，只要知晓范真人身份的人都会觉得对方在大放厥词，因为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范真人更强大更神秘的人？
江星明是天琅剑庄庄主，敢出现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的人，自然地位和实力都要与其相仿。
太羽门掌门，明显就是为数不多符合条件的人之一。
范真人在修行界的辈分极高，算起来应该比江星明高了两辈，寿数极高，实力深不可测。再加上范真人这一生无论是当上掌门之前还是之后，都很少在世人面前露面，更是添加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甚至，绝大多数修士认为范真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修士。
然而江星明言语间却颇有种不把范真人放在眼里的意思，这是何等自信甚至狂妄！
面对江星明的不屑，那片光影并没有任何恼怒或是羞怒之类的情绪，范真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千古的悠风。
“至少拦住你不让你抵达古扬城，我可以做到。”范真人淡淡说道。
语气虽然不如江星明那般直接嚣张，平静无波，但同样极为自信，给人一种他能做到的远远不止如此的感觉。
“那便试试。”
剑修很少有话多的，江星明更是剑修中的领袖，话音刚落，身旁的所有云层便轰然尽数炸开，一万道剑意气流如溪流中的银鱼般跃出，裹挟着浩瀚的气势，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壁，又仿佛奔腾的大海本身，朝范真人所在的云层轰然砸落。
一出手，便天地震鸣，虚空破裂。
范真人所在的云层被剑意切碎，隐约露出一个苍老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抬眸，他的双眸中竟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老人看了江星明一眼。
天光瞬间消失，转瞬跨越白天来到夜晚，夜幕中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只有无尽的风暴正在聚集。
“剑锋虽利，却不可能进入属于我的身前世界。”范真人轻声开口，似乎是在对江星明说，又像是在定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规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昏暗的天地仿佛凝滞起来，他周身的空间，像是从原本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一样，自成一方小天地！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江星明的剑海再如何锐利，难道还能跨越两个世界？
浩瀚的剑气海潮，被阻隔在小世界之外，未获得进入权限。
江星明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剑意微凝。
万千剑意瞬间凝聚成一，一柄苍茫的巨剑缓缓向前刺出一寸。
就像是一根棍子插入水面，后半截与前半截之间仿佛被割裂，显得有些不自然。
巨剑的前一寸进入了小世界。
范真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江星明淡淡道：“别的剑或许不能，但我是真的能。”
……
别的人或许挡不住四人的进攻，但项修文竟然真的挡住了。
“噗……”
他脸色苍白，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染红身前的毛毯，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在他身前，关高远四人的进攻被一座沙盘尽数吸收，无论是拳意还是冰粒还是光线，甚至就连绕指柔都被吞入其中。
沙盘剧烈晃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中爆裂，但还没有爆裂。
项修文操控着沙盘，神色萎靡，体内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
“竟然是山河盘？”项修文认出了这座沙盘，脸色有些惊讶。
山河盘中，细沙飞舞，便是山川河流，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在山河盘中，一粒沙便是一座天下。
山河盘中便是无数个天下。
进入其间的拳意、枪意、光线、绕指柔，便在许多个天下里游窜，消耗着自身力量。
如果项修文修为再强一些，那么光靠山河盘这一件法宝，他今日和项修杰的存活率都将至少提升三成。
但即便有皇气附身，项修文的修为也只是和四人中的一人相仿，以一敌四，山河盘能接得住，但他却坚持不住。
很快就会力竭而亡。
项修杰当然也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只是站在项修文身后，不言不语也不动，似乎真的要牺牲项修文让自己多活一会儿。
帝王的冷漠，有时真的令人寒心。
项修文默然低头，遮盖住眼底的那一抹悲凉。
项修文不知道江愁正在赶往紫扬山，然而就算江愁到了紫扬山山顶也找不到他和项修杰，等江愁知晓玲珑塔的位置时他绝对已经支撑不住了。
结局似乎已经定下。
项修文将很快死去，项修杰或许能等到江愁赶到，或许不能。
我就要这么死掉么？
生命的最后，项修文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说服重楼来天龙盛会，又授意他人当众拆穿重楼的身份，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一个项修杰在至亲和异族之间会如何选择的答案。
他得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太过冰冷。他其实早有猜测，但仍然觉得失望与痛苦。
项修文越发疲惫的眸子深处涌出一点点的不甘和疯狂。
如果项修杰选择的是维护重楼而不是尝试杀死她，那么他现在就算替项修杰死了也不算什么，但项修杰没有这么选。
那他还要为他而死么？
项修文动摇了。
没有人想死，就算是大无畏大奉献的人也会看值不值。
项修文现在觉得不值。
所以他不准备去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山河盘，不再替项修杰阻挡攻击的时候，身后的项修杰忽然动了。
“好了。”项修杰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项修文背后轻声说道。
好了？什么好了？
项修文有些疑惑。
下一瞬，项修杰的身影消失，转瞬出现在玲珑塔的塔壁前。
他怒吼如龙，抬起右拳，狠狠轰在金光映照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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